“白术，你怎么不神气了？你倒是站起来呀。”
    张涛站在臭水沟里大声笑着，白术死死地扣紧轮椅，脸上的青筋根根毕露，他愤怒地看向张涛。
    浅灰色眼眸泛着死寂一般的冷光，男孩目光死死地盯着张涛，眼神阴郁极了。
    冰冷的眼眸里，仿佛有无数乌云密布，黑压压的，阴沉恐怖。
    对上那双眼眸，能让人瞬间窒息，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张涛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像有无数危险向他密集而来，将他压迫到一个极小的笼子里，而对方露出恐怖的獠牙，想要将他残忍地撕碎。
    张涛被吓得狠狠打了个哆嗦，差点就要哭出来。
    意识到自己竟然被白术吓到快哭，张涛生气极了，而且十分羞耻，觉得自己那样特别丢脸。
    为了壮胆，他恶狠狠地瞪着白术，想要通过辱骂来让自己恐惧的心恢复平静。
    “破瘸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
    他忍不住再一次伸脚踹向白术，这一脚踹在白术的肩膀上，让白术的上半身又一次跌进臭水沟里。
    可是白术看他的眼神依旧那么阴沉，仿佛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张涛气极了，对着白术狠狠地踹了几脚，口不择言的骂道：“看什么看，臭瘸子，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怕你，你不过就是个扫把星倒霉鬼而已，神气什么。”
    “我妈说了，你爸你妈就是被你克死的，还有你外婆，也是被你克死的，克死那么多亲人，连你亲爷爷奶奶都不要你，你还死皮赖脸的待在绵绵家。”
    “你看看你，才到绵绵家没多久，绵绵的妈妈就被你克成了瞎子，啊？你这个死瘸子，破烂玩意儿，自己倒霉就算了，还要连累别人，你以为我怕你吗？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怕你。”
    “天天黏着绵绵，你都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说绵绵的坏话，那些小女生都开玩笑，说绵绵以后要嫁给你这个破瘸子，当你这个破瘸子的小媳妇。”
    “绵绵漂亮又聪明，学习还好，你有什么资格跟绵绵在一起？”
    已经三年级的男生了，平时总听大人说话，耳濡目染，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
    张涛越想越生气，他才不要绵绵跟这个破瘸子在一起呢。
    克父母，克外婆……
    一字一句，勾起了白术最恐惧的回忆。
    他永远忘不了爸妈为什么会去世，更忘不了在那个小院子里，双目圆睁，满脸鲜血躺在地上的外婆。
    外婆那双睁着的双目，父亲那双被活生生压断的腿，刺目的猩红入侵了白术的脑海。
    少年面无表情地坐在臭水沟里，浑身却在发抖，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咬出血都不知道。
    扫把星、倒霉鬼、天煞孤星……
    一句又一句的谩骂，刺耳的尖叫，不堪的辱骂。
    那些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回忆，一点一点被回溯。
    男孩双目赤红，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双臂，恐惧将他笼罩。
    他不是……
    他没有……
    他没有想要害死爸爸妈妈……
    没有想要害死外婆……
    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
    可是，她们都死了，因他而死……
    那年7岁的他还不是特别清楚死的意义，只知道她们都离开他了。
    现在9岁的男孩，已经渐渐明白了死的意义。
    正因为明白，男孩所有的自责和恐惧被悉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