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给他个惊喜
“我们的这位…拜恩公爵大人,还真是光明磊落,忧国忧民啊……”
帝都戈洛汶,天穹宫。
御前内阁旁的偏厅内,捧着酒杯的掌玺大臣梅特涅·利奥波德,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桌子上刚刚信使加急送来的,自拜恩送往全帝国的信笺,满是褶皱的面孔上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不停的摇头: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清不清楚自己这封信究竟会在帝国引起何等的动荡,又会产生多么强烈的破坏?”
“他当然清楚,甚至可能这就是他这么做的原因。”御前大法官维克托·修斯冷哼一声,面若冰霜的他同样死死盯着那封信:
“打破固有的局势,破坏原本的平衡,从中火中取栗…不正是他一贯的作风么?”
看着暗自咬牙切齿,强作镇定的维克托·修斯,掌玺大臣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沧桑的微笑。
想要让曾经被搅乱了御前审判,甚至不得不亲自替仇敌翻案昭雪的维克托原谅这个“前巫师顾问”,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不过维克托的优点就在于他不会将个人情绪投入到工作中,这也是他能成为御前大法官…或者说自己会找他来商量的重要原因。
洛伦·都灵让帝国猝不及防——更重要的是让天穹宫和教会都每没有丝毫的准备,就必须立刻着手面对这件事引起的后果!
帝国的敌人居然是邪神的爪牙,而帝国居然从头到尾没有察觉,反应如此迟缓结果导致一个强大的公国濒临灭国的境地……
各公国的大公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认为帝国已经没有庇佑他们的实力了?!
堂堂埃博登教会的主教,圣十字门下曾经最最炙手可热的仆人,竟然是邪神的走狗和使徒,双手沾满了鲜血……
帝国全境的圣十字信徒们又会怎么想,他们的信仰是否会因此产生动摇?!
这位“光伟正”的拜恩公爵完全没有考虑这些,作为帝国封臣他甚至都没有征求过皇帝本人的意见,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如此重大的消息昭告全境,让天穹宫立刻陷入了如此两难的被动境地。
“如果是以前,我会立刻建议陛下以谋反和叛国的罪名,将泄露如此重要情报的封臣逮捕,并且直接采取最强力的手段监管其封地,以震慑其它公国。”
表情僵硬的维克托一顿,冷冽的眸子轻轻眯起:“但是……”
“但是这一次,我们不能这么做。”梅特涅叹了口气,轻抿着酒浆接过了他的话:“非但如此,因为拜恩公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敌人,将这个邪神使徒造成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帝国不能逮捕一个英雄,或者给他定罪;而且我们还得嘉奖他,重用他——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艾克哈特二世陛下让拜恩恢复一统,让洛伦·都灵成为公爵是正确的。”
“否则,就要变成陛下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了!”
低叹一声,梅特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法官维克托同样陷入了沉默,轻轻的拿起信笺,端详了起来。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纠结…有问题?”
梅特涅的目光无比的敏锐。
“没什么,只是有些疑惑的地方。”维克托摇摇头:“毫无疑问,洛伦·都灵这一次是利用了身为拜恩公爵的权势,以及在波伊的有利局面抢占了上风,让我们猝不及防;不得不立刻面对如此严峻的问题,无暇顾及他的其它行为。”
“但是……”再次给自己满上一杯,掌玺大臣清楚这不是他想说的。
“难道能被他这么轻易的抓到机会,不正说明了某些问题吗?”维克托反问道,声音沉稳:“面临如此危险的敌人和严峻局势,御前内阁乃至整个议会先想到的,都是掩盖和拖延问题,而不是去解决这它。”
“我承认,帝国需要解决的问题比一个公国多很多,但帝国的实力同样远强于一个公国;这次的情况,如果帝国可以立刻行动,肯定要比拜恩迅速的多。”
“我们有举世无匹的军团,有战无不胜的巨龙——布兰登殿下此行的结果,足以证明哪怕是步兵为主,军团的突进速度同样毫不逊色;同时巨龙还能迅速进入战场,孤身一人也能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如此种种,为什么会变成拥有更强实力的我们,反而如此的被动,以至于不得不接受一个我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维克托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哪怕他没有刻意的去表露出来。
悠闲的偏厅内,二人又陷入了某种沉默。
“时代变了,局势也要改变。”梅特涅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我们即将要面对的,再也不是一个十二世代鼎盛之时,皇帝治下的各方势力平衡的帝国。”
“新势力要崛起,老旧势力面临挑战;北方的威胁、邻国的动荡,潜伏的敌人和内部的隐患,都让原本的平衡变得不复存在了。”掌玺大臣淡淡的开口道:
“这种时候,要比帝国建立之初时更加凶险;因为我们不仅要和敌人作战,和心怀叵测,唯利是图的盟友作战,甚至有些时候…还要和我们自己作战。”
迟疑片刻,维克托轻轻的将信笺放下。
“所以说,在这种各方纷争的时候……”大法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颓唐:“权谋与实力才是重中之重,法律无关紧要,变成一纸空文也无所谓了吗?”
“恰恰相反!”
梅特涅猛地打断他,“啪!”的一声将酒杯按在桌上:“越是这种时候,就越需要有人站出来维持住最基本的法理!越是动荡的局势,就越需要制定某种规则。”
“哪怕只是表面文章,是装出来的样子,甚至倚靠潜规则…都万分重要;否则十二世代所建立起的帝国,一夜之间就会万劫不复!”
“稳住局势,静观其变…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也是我们能做的。”掌玺大臣的表情无比的凝重,与维克托四目对视:
“更是如此信任我们的艾克哈特陛下,希望我们做的!”
维克托·修斯微微颔首,只是表情还透着些许不甘。
掌玺大臣叹了口气,淡淡道:“更何况,眼下最该为这件事着急的人并非你我,而是圣十字教会;邪神复现,主教叛教,再算上之前赤血堡的异端教团……”
“哼…当初一个小小的巫师,提出‘地形自然论’就让英诺森大主教火冒三丈,不惜与陛下对抗也要执行异端审判和火刑;这一次,怕是能直接要他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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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止…他现在尚存人间,没有被圣十字召唤都让我惊讶的不得了啊。”
埃博登,九芒星巫师塔。
议事厅内,埃博登执政官兼巫师塔第一元老科罗纳,一边打量着桌上的信笺一边瞥向坐在他对面,捧着烟斗吞云吐雾的弗雷斯沃克。
在这封信笺自拜恩出现,巫师塔同样第一时间得到了它;只不过相较于天穹宫的如临大敌,圣十字教会的火冒三丈,巫师塔的态度反而要轻松的多。
甚至就包括议事厅内相对而坐的二人,脸上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弗雷斯沃克,你真是让我嫉妒的无以复加。”感慨的叹息一声,仍不掩笑意的科罗纳挑起目光:
“艾萨克·格兰瑟姆,艾因·兰德,然后是洛伦·都灵…你这个老不死的何德何能,让巫师塔整整一代人的希望全部都集中在你门下?”
“指责别人之前,麻烦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了!”弗雷斯沃克端着烟斗冷哼一声,丝毫不给这位执政官大人任何脸面:
“某些人从我这儿撬门徒的时候,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那是因为你已经有艾萨克·格兰瑟姆了,而且你弗雷斯沃克学派在咒术学的成就寥寥无几,根本不足以和我们科罗纳相提并论!”
“是吗?我看是某些人以权谋私,拿着巫师塔数百年的传承为自己的学派添砖加瓦;为了让自己脸上有光,明知道商会投资是被自己门徒坑了,也要假装是照顾晚辈!”
“但你也要看到事情好的一面——我们遏制了约德商会的势头,并且与拜恩建立了良好的友谊;关系网的重要性,你这种象牙塔巫师怎么可能明白?”
“是啊,我罗贝尔·弗雷斯沃克不懂生意;但我知道某些人投资失败差点儿倾家荡产;不算远洋贸易的话,你们科罗纳家的资产已经缩水三分之一了吧?”
“就算缩到十分之一,也是你弗雷斯沃克家百倍之多。”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贬损,斗嘴吵得不亦乐乎;
拜恩的统一,或者说数百年来第一位“巫师公爵”的诞生,对巫师塔乃至整个帝国都影响巨大;对巫师世界的帮助更是不言而喻。
正因如此,当他们收到半人马战争胜利的消息后才会那么高兴——这标志着洛伦·都灵彻底稳定了自己的地位和势力,并且让埃博登拥有了一个潜在的强大盟友。
最重要的,是能够迅速扩张巫师世界在全帝国的影响力…如果作为帝国第一大公国的拜恩,能够建立起完整的巫师体系,能够彻底摒弃对巫师的传统观念,那么对提升巫师们在帝国的地位,将会有巨大的帮助。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不可能立竿见影的立刻看到成效,需要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上百年的光景…但即便只是一个希望,也值得去紧紧的攥住。
“我听说,艾因·兰德也在拜恩的军队中,参与了那场战争。”科罗纳轻声道:“哈林梵·阿刹迈,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的。”
“他当然不会,不过我也不在乎——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有艾萨克·格兰瑟姆了。”弗雷斯沃克很是“大度”的昂首:
“二十年后,巫师塔十二个学派有三个都出自我弗雷斯沃克门下;到时候就算你们再不乐意,我的画像也绝对是摆在中间的那个。”
看着洋洋得意的弗雷斯沃克还在吞云吐雾,整个议事厅都是烟雾缭绕,科罗纳微微蹙眉:“你再继续下去,用不着等到二十年后,我们就能看见你的画像了。”
“准确的说,是四个月。”弗雷斯沃克轻声道。
科罗纳微微一惊,眉头紧皱:“你已经有预感了?”
“预言学方面,只有艾尔伯德稍强于我。”弗雷斯沃克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再过半个月,就只能病床上见了。”
“没有挽回的办法?”
“当然有,但我放弃了——活得太久并不能增加智慧,只会让你感觉自己离活人更远。”弗雷斯沃克低声喃喃:
“不想变成和邪神没什么两样的怪物,还是早些收手的好…再等十年,你也会有和我相同感受的。”
科罗纳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更何况该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后继有人,前途有望;我还能有什么可遗憾的?”弗雷斯沃克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
“与拜恩交涉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半个月前就敲定了,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科罗纳微微颔首,嘴角轻扬:“预计等到洛伦·都灵返程回到赤血堡的时候,就能遇见我们精心为他准备的礼物了。”
“整整两个月的筹划,和圣十字教会,天穹宫,赤血堡的圆桌议会还有帝都巫师学院反复磋商,妥协,就为了这一刻……”弗雷斯沃克低声喃喃:
“希望这位拜恩公爵大人,能够明白我们为他准备这个‘惊喜’的良苦用心啊。”
“嗯,他一定会明白的…毕竟他很聪明,而我们又花费了这么多心血。”科罗纳点点头:“而且一定会很震惊,这可是他连想不敢想的惊喜。”
“当然,能不能笑得出来就不一定了。”
“我觉得,应该是笑不出来的。”
“嗯,有道理。”
话音落下,四目对视的二人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