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很久没有放松过了。
自从做了足球教练,生活全都围绕着足球转,再没精力做其他事,连休息半日都遥不可及。
下了飞机后,武琛拉上左翼送她们俩去酒吧,左翼探究好奇的眼光一直在她们俩脸上打转。到了酒吧,他安排了一间最隐蔽的包房,然后一脸坏笑地退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来这里。杜衡一边喝酒一边想。
两人喝掉三瓶啤酒,气氛沉默又尴尬,武琛打开一瓶龙舌兰,问杜衡要不要喝,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好。”杜衡把杯子递过去,“武小姐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武琛看了她一眼,说:“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武琛吧。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想借这个机会跟你交个朋友。”
“嗯?”杜衡浅浅地喝了一小口,龙舌兰刺激的酒味在口中瞬间蔓延开来,刺得她皱起眉头。
武琛像是喝惯了龙舌兰,一饮而尽,又倒上一杯,“很奇怪吗?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
“左翼来美国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过,很短暂,就三个月。我就是那个时候知道你的。”
左翼交过的女朋友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杜衡并不吃惊他们俩在一起过,但是武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她是情敌?
杜衡不觉地喝光了杯中酒,又添上一杯,舔了舔嘴唇,说:“我跟左翼只是朋友,我对他,他对我都没有那个意思。”
真是天赐的好相貌,包房五颜六色的灯光在武琛皎洁的脸庞一一滑过,换作他人一定很俗气或者还带着些□□意味,但武琛却能显得妖而不媚,甚至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你误会了,我不是兴师问罪的。”武琛轻轻地摇了摇酒杯,冰块撞击在酒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左翼先提出分手的,那个时候我很不甘心,跑去找他,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杜衡指了指自己:“我?”大一暑假那年她去过美国旅游。
武琛点头:“我看到你跟在他后面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左翼是不是眼瞎了,居然看上这么个柴火妞。对不起,嫉妒中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
“呵呵。”杜衡耸耸肩,佯装喝酒,心想:就算是你也别说出来啊。
“那天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想要看看左翼的新欢到底是个什么人,可以把我的男朋友抢走,那是我唯一一次做stalker。”
武琛跟着他们去了市中心,去了餐厅,去了海边,她躲在租帐篷的地方,偷偷地看着左翼和那个女孩儿。她看见左翼说了句什么惹得女孩儿生气,女孩儿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武琛震惊了。
她的外公外婆是很古板的人,从小教育她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要矜持,要端庄,要温柔,要笑不露齿,不能随便跟人起争执,就算生气也要压住脾气,当然更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了!
左翼也曾说她太矜持了,难道他喜欢这样粗鲁的女孩子?
什么品位!果然是眼瞎了吧!
武琛气得想要冲出去质问他,但是她一向的家教让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她继续躲着,看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事。
左翼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足球,女孩儿接过之后光着脚随意颠了几下,紧接着做了两次花式足球,周围的人一下子被她吸引住,就连几个看起来像拉美裔的人都给她欢呼鼓掌。
女孩子?足球?
这在武琛的认知里完全是两种不可能搭界的东西。她突然想起上中学的时候,学校要招募新一届女足队的成员,她回家问外公外婆她可不可以参加,外婆跟她说:“足球不是女孩子玩的东西,那是男士们的运动,你可以去打网球。”
看着那个柴火妞用脚精妙地控制着足球,跟那群拉美人打成一片,毫无顾忌地欢呼大笑,武琛眼底有着不自知的羡慕。
那天之后,武琛再没有跟左翼复合的念头,她知道自己不是左翼喜欢的类型。
一天,武琛在街上跟左翼重逢,居然看见他搂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妹子。他这么快就换女朋友了?那个柴火妞呢?
“结果那天我冲上去质问他才知道你根本不是他女朋友,你就是他经常提起的杜衡。”武琛笑,“那是我第一次在大街上发脾气。”
原来她们还有这样一层关系,有意思。杜衡默默喝酒不说话。
房间外隐隐传来男人、女人鬼哭狼嚎的歌声,杜衡思绪被拉扯出去,当听到一句破了音的“死了都要爱”的时候,她忍不住笑出声。
目光对在一起,两人都笑了。
笑过之后,气氛变得轻松多了。
“你说的这些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武琛还能记得,应该对她冲击不小,“对了,上次你们把武任带回去之后,他现在在做什么?”她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武琛说:“把他送去美国了,我爸现在在那边,正好可以管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美国?”杜衡直起身,想了想,“我队里一个球员跟我说他在另外一个球员打电话的时候在电话里听到了武任的声音。”
“真的?”武琛微微瞪大眼,得到杜衡的肯定后,立马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爸的电话,“嗯、嗯、啊、啊”几句后,她挂断电话,神色有些凝重,猛地灌了半杯酒,肃然道,“我爸说前几天武琛跟他说要去纽约找朋友,到现在还没回家。”
“这样啊……那应该是,没错了。”杜衡问,“他回来做什么呢?舍不得他妈妈?”
“舍不得他妈妈?”武琛一挑眉毛,嗤笑,“武任跟他妈的关系很……奇特。如果一个陌生人和他妈掉进水里,他一定会救那个陌生人。”
她的意思是武任跟他妈妈关系不好?那一次他妈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啊……
父亲常年在美国,继母留在国内,继母和亲儿子关系微妙,继母和继女关系不好,他们家的事情真是够乱的。
遇上别人家的糟心事,前心理医生总是沉默不语,她知道开了口子就一定会继续说下去。
武琛从包里拿出烟盒,抽取一支,“介意吗?”杜衡摇头。
她很快开始吞云吐雾,空气里弥漫着薄荷的味道,“好了,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说说你吧。”
???套路都准备好了,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杜衡眨了眨眼,说:“说我什么?”
“你想一直待在国内做教练吗?”武琛问。
杜衡摇头:“我当然想往外走,毕竟国内足球水平不高,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
“你想去哪儿?”
“去欧洲。”
武琛掐灭烟:“欧洲啊……不错。不过你想去美国的话,我可以帮你,欧洲的话,可能会有些难。”
我们两个的关系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吧。杜衡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到时候我打算好要走出国门的话,一定找你帮忙,希望不会麻烦到你。”
武琛在点第二根烟时听到这话回头冲她笑了一下,杜衡心里咯噔一声,武琛好像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在说“你不用说这种客套话,我懂你的意思”。
“女人做这一行很难的,你要坚持做下去的话,遇上什么麻烦,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别客气。”武琛说得真心实意。
杜衡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汗颜,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好啊,到时候一定找你帮忙。”
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过了十二点,她们才从酒吧出来,武琛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左翼让杜衡扶着她,他去取车。
“都跟你说了少喝一点!”这人全身都瘫软在她身上,杜衡咬紧牙关支撑着她,右脚抵在路边的垃圾桶上借力。武琛看起来挺瘦的,没想到这么重!
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左翼终于把车开来了,两人合力把武琛送上后座,杜衡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好,她虽然喝醉了,但是酒品还不错,没耍酒疯,不然她一个人真是遭不住啊!
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忙碌了一整天杜衡打了个哈欠,睡意上头,渐渐撑不住了,眼皮子刚耷拉下来,意识慢慢消退,肩上忽然一沉,武琛的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她整个人都倾斜了过来。
杜衡一个激灵醒过来,睡意一瞬间完全被赶跑,僵直了身体不敢乱动。她扭过头看身边人,好家伙,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这几年除了跟前夫闹离婚的那段时间,杜衡还从来没这么累过,将近两点她才回到家,本想连洗漱都省了,挣扎一番后还是撑着疲惫的身体匆匆忙忙地洗漱,然后直直地倒在床上,整个人摆出舒服的大字型。
手机突然响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晚还给她发短信。打开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谢谢你和左翼送我回来,今晚跟你聊得很开心,武任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管着他的,很高兴交上你这个朋友,晚安。”
朋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