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36 你不是阿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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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桡相信太阳底下和黑暗底下并无异,时时有故事发生。离奇或感人,也都不为怪。她大概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在别人的眼里又是一个什么样子。她对这些不为意,别人的事她无探究的兴趣。了解得越多,秘密越多,就会知觉生活冷暖的问题,便会不能轻松起来。

    她抬头看到透明圆顶的时候,好像看到曾经的沧辑,看到他所看到的。那一定不是她想要知道的,很久之前就不会去明了的,所以也毫无作为。她仍然继续她慢吞吞的每一个时刻,而昭英的频率永远高她数十倍。但是,匆匆的人生又是怎样的呢?像茹海棠那样的吗?匆忙爱上一个又一个人,匆忙就结婚离婚了,带着茹末春匆匆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

    杜沧辑转身问阿桡考得怎么样,一边问一边拿走她的卷子,大概是都过目了一遍,还回来,“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

    “我们呀。”杜沧辑指指卷子,“我以为你会考得很好的。”

    “为什么?”

    “直觉。”

    阿桡没说话,杜沧辑唉地叹一声,“阿桡,明明知道是今年的高考卷,反而不认真。你完全没必要较真。”

    “我没有。这就是我的水平。”

    “你是说和我一样的水平吗?虽然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但你可不能考不好。有时候看着你,生生就会感叹可惜。”

    “……”

    “你小时候有没有写过长大后要做科学家这种梦想啊,要是你一直坚持的话,再遇上个不错的老师,说不定会成真哦。”

    “我将来肯定就是平平庸庸的。”这是她为自己想好的一种未来。

    “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夸你,你是故意这样吗?”杜沧辑语气换了,表情里突然有一种让阿桡无所适从的认真。老师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沧辑默默转过身,坐回桌前。这一节课,阿桡什么都没听进去。她在揣测沧辑,揣测他的每一个方面。

    下课后,沧辑身子往后撑,伸完懒腰。每次他都要碰翻阿桡堆在桌上的书,阿桡便会向他埋怨两句,这次没有。沧辑走出座位时,才发觉阿桡已不在位置上。杜沧辑随手整好她桌上的课本书,动作一板一眼,阿桡同桌不由笑对他,沧辑撞上他目光,嘀咕了句“笑什么”后走出教室。

    下午最后一节课,沧辑扔给阿桡一个纸团,阿桡打开,沧辑约她下课见面。阿桡写了两个字“不去”,揉成团扔还杜沧辑。

    铃声一响,杜沧辑便出教室,还和路奇招呼说不回家吃饭了。他托蓝果,借了学校的音乐练习室,练习室是音乐特长生专用。阿桡在半个多小时后推开了音乐练习室的门,练习室很空,乐器都堆到里边角落。窗台下一张长凳,杜沧辑躺在上面。阿桡走到他身边,轻轻屈膝坐到地上,伸出的手快要触碰到他脸时被沧辑一把抓过。

    “你不是说不来?”一边说一边微微侧过头,睁眼看向她。

    “是吗?我有说过?”她的另一只手贴上杜沧辑的半边脸,喃喃道,“我没有说我不来。”

    沧辑拿掉阿桡贴于他脸的手。一只手被牵引力吊起,双腿跪地的阿桡重心下落,就碰到了他,鼻尖戳到他的脸,有些冰凉的触感,像冰淇淋那样,这种感觉也跟着瞬间化掉。

    不知是意外,还是借故造成的意外,杜沧辑从凳子上翻落,匆忙之中双手攀附阿桡肩头,一道摔地。各自姿势都不好受,尤其阿桡,感觉都听到腰折断的声音,原本跪着的双腿好不容易抽出,蜷曲着,双脚尖抵着墙根,杜沧辑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不是阿桡。”他看着阿桡的眼睛,居然半认真地说出这些话,“如果是阿桡,刚才一切她都能够避免。再者,吻的感觉有些微妙。这次,就像结了霜,和那个感觉差不多。阿桡的话,虽然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多少我还是能辨认。”

    她只觉鼻尖微触,他却在说她的吻。

    杜沧辑直起身,坐在地上,抬眼望向窗外,口中呢喃,“有些麻烦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对不住阿桡呢?”

    虽然透过同一扇窗,但他们看到的是不同的。杜沧辑站起,坐回凳子上,背靠墙。阿桡也坐了起来,因为风的缘故,窗户吱呀了两声。

    “你还没有答我。”

    阿桡稍仰脸,望着杜沧辑,“我是不是阿桡——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不重要。”

    “咯咯咯……”她笑得好似很开心,一刻又止住了笑,“你错了。我是阿桡哦。”

    杜沧辑的表情,明显有点惊,但也就那一点点惊疑,“还真的是。但总归有一点点不同吧。”

    “我想就是给你吻的感觉有点点不同吧,毕竟是第一次。”捉弄他似的说道。

    “真抱歉。”

    “小事而已。”她侧过身,坐到地上。

    “星星太多,转眼就不知道哪一个,月亮只有一个,大家都知道它唯一的存在理由,是替太阳在黑夜发光。可它白天同样也在。”

    “是在说你……和那个‘阿梨’?”

    “呵呵,是吗?那我可一点不开心。”她的生气有些腼腆。

    “的确。阿桡才不是那种被安排活在黑夜却还想要在白天去找什么存在感的,她不是这样的。努力,拼命,追寻,梦想,这些目的性明确性的东西她才没有。”

    “哈哈。”她不看他,悠悠说道,“阿桡不过是个普通到一无所成的人。一个每次测试刚好能够保持名次,也只因这个无足轻重的名次和一个会让人好奇的名字,维持着在某些老师同学中一个受关注的存在。明明她自己,呵,一点不尽力。”坐在地上的她,把伸直的双腿蜷起,继续说,“人以各种形态存在,有人还跟我说过,死不是人类最终之形态。明明都没有死过,怎么会知道。”

    “那阿梨呢?为了来夺走阿桡存在的黑夜吗?”

    “你敌意太强。没必要这样。阿桡的东西谁都夺不走。”

    “就好像是那个阿梨谁都夺不走。”杜沧辑平平冒出一句,他说出口的话大多都是脱口而出,他对话无关个人的思考或揣测,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并不算好或多棒的能力。“你呢?你是哪一个形态?”

    “嗯……”她似乎好好想了想,那种阿桡从来没有过的调皮一样的狡黠思考,几分可爱的,“算是活着的?不,算是一种死的形态,毕竟死过。不是心脏停止跳动或大脑死亡这样的肉体和精神的,而是关乎灵魂意志的,很虚渺的形态。”

    她突然直起了身,她的侧脸贴上他的侧脸,无限贴近,在他耳边说,“沧辑,我创造了我。绝对无法否定的那个我。”

    很冷,很寒,寒到骨里,好像身子只剩透风的骷髅,被寒风鞭打。纯白无边……雪地吗?

    学校电铃声惊醒了他。

    他重新描画阿桡,在他的脑中描画出一个『人』。

    她的情绪里没有起落,她的生活中没有惊喜,她也不会想要这样的起落和惊喜,平常即好。杜沧辑其实不算对阿桡有所知,因为他无法确认自己的所知。她和他也许是一样的,关于年少或是青春,和成长与年老是一回事。一瞬即逝。他们没有经历,但摆出了同样一副不屑经历的生活表情。

    有一点,他必须是承认的,他不讨厌在他身边安然做梦的阿桡,他也喜欢碰触到她的身体,凉凉的很舒服的发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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