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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 作者:江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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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四)
这月余来远离长安,郎怀只跟明达以兄妹相称,免去了明达太多尴尬。两人同时想到不良人,都不由沉默下来。
不良人是皇帝私军,具体建制根本不为外人道也。郎士轩虽是不良人土蕃总吏,但平日里几乎不在沐公府上露面,郎怀也仅仅知道,不良人在各地均有派遣官吏,官分几等,具体如何,就根本不知了。郎士新袭爵后,似乎也是参考不良人的体制,对郎氏的钉子分化训练,又借着遍布天下的商行,才养出如此得力的一只队伍来。
“若真如你我所料,往日看来是小瞧了李迁。”郎怀拿手指揉了揉断眉处——近些时日总觉得内里风痛,怕是山里着凉也未可知。
“你可是打算回去?”明达暗自叹息,李迅这一次想要翻身,着实艰难,“爹爹以往不是这样的,如今,我却真的瞧不透他了。”她心下突然觉得薄凉,神色戚戚然起来。火狐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心,明达低头抱起它,长叹:“有时候真觉得,人不如这家伙呢。”
“人心易变,你如今应该懂得一二。”郎怀不知从何劝勉,只能实话实说:“我现下回去,却是自己往泥坑里跳。等御林军大将军人选定下,咱们玩够了,再回去也不迟。”
明达一笑:“我跟你打个赌,我赌兵部尚书恐怕得跳进去了。”
郎怀微一思量,点头:“尉迟大人是躲不掉,如今也确实没人能胜任。”她再得宠,一在孝期,二来毕竟年轻,纵然有国公的爵位,一品武将又是实权,明皇也得考虑下。
两人说完正事,郎怀看看天色,道:“晚饭该好了,走吧。”明达松开手,火狐自钻进被窝里补眠,二人一前一后出的房门,外面已然收拾停当。
那次竹君被兰君狠狠训了顿后,总算收敛不少。再加上郎怀身子骨愈发虚弱,每日里都需要熬药调养,她不放心旁的,亲力亲为起来,也就没那么多闲工夫了。
院子不大,一口水井一颗古柏,就占去三分之二。陶钧擦干净了石桌,取了条凳出来,又拿袖子拢去灰尘,道:“爷,姑娘,坐。”
郎怀见桌上摆着红泥小炉,上面架着口砂锅,却是做了道古董羹。
“怎的今日做了这个?”郎怀笑道,兰君道:“咱们从山里出来,带了那么多山珍野味,若是各个都去料理,得耗费多少功夫?阿竹说不若炖一锅好汤,来一锅羹,端得方便,又好吃,又能给大家伙都补补。偏生她又跑去买些鲜蔬,估摸着时间该回来了。”
郎怀揭开盖子一闻,果真椒香扑鼻,让人难以忍耐。她转头道:“今儿可真是有口福了。”
“等等吧,不然回来又得嘀咕几天。”明达坐在一边,见里面翻滚的肉片并着野菇冬笋,也是极馋的。
“若有壶好酒,就更好了。”她嘴里说着等等,却实在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块儿笋,也不等吹凉就送入口中,赞道:“嗯!香!”
郎怀见她高兴,便道:“益州酿酒本就出彩,待明日咱们出去逛逛,买上些就是了。”
明达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便招呼着兰君陶钧一起,先尝了味道。未几,竹君果真提着竹篮回来,里面却是块嫩豆腐,一颗白菜,并着条才宰的活鱼。
“又不等我!”她笑着过来,郎怀应道:“着实闻着太香,一人不过动了两下筷子,你瞧,都等着你呢。”
竹君瞪了她一眼,转身去将新买的菜淘洗干净,陶钧则冲干净鱼,也不切块,就顺溜着放了进去。
等锅再开,撇去沫子,扑鼻而来鲜香,却让几人都忘怀那些纷争,只争抢着享受美食。豆腐爽滑,鱼肉鲜美,肉片却是郎怀猎到的獐子腿腌制的,颇有嚼头。
郎怀咬着肉道:“明日再来,只添壶酒,就什么都不缺啦。“
忽而传来敲门声,几人都有些好奇——他们在益州非亲非故,郎氏的钉子若上门则有固定的暗号,这又是谁能找上门来?
“路人路过,闻着香味,着实忍耐不住!”门外的人高声叫着,道:“在下益州章越,字安仁!冒昧打扰,愿以剑南春酒共享!”
郎怀莞尔,倒觉得是个洒脱性子的人,便起身去开门。门一开,是个七尺有余的书生,剑眉星目,亦是玉冠束发,身上衣衫却是普通的。他手里提着粗陶的酒壶,一脸馋涎,只恨不得瞪出眼珠子。
“相逢不论偶遇,在下怀七,和舍妹并着家仆出游。既来之则安之,章兄请。”郎怀侧过身,让他进来。
章安仁看到明达,却是眼前一亮,忙抱拳躬身道:“小生着实唐突了佳人。”
明达见他生的相貌堂堂,倒很是喜欢,便挥手请他安坐。
兰君取了三只粗瓷阔口碗来,道:“爷,凑合用,明日再去街上采买。”他们三人到底是随从,外人在时,不便上桌。
斟了酒,郎怀一闻赞道:“真是好酒,方才章兄说这酒叫什么?”
“剑南春。”章安仁道:“这是本地佳酿,章某若一生留蜀地,一半就定是为了这美酒!”
郎怀笑道:“这倒是实话,烈性恐输于西域的,但其中清冽,则优于它太多。”
明达酒量不高,郎怀只给她倒了小半碗,却被她一口气给饮尽了。郎怀扣着她的手腕道:“这却不能再喝,否则夜里你该难受。”
明达皱了眉,犟嘴道:“夜里再说夜里!”
郎怀一直拦着,章安仁却被明达那娇憨的模样吸引,眼珠一转,道:“姑娘不必这般,以美酒烹制佳肴,亦是可取。且酒化于佳肴之中,两厢融合,更是美味。”他说罢,拿起酒坛就往锅里倒,倒了足有三碗才罢手,冲着明达眨眨眼道:“且不会醉人呢!”
一时间酒香混着菜肴,弥漫开来。明达半信半疑间举箸去尝,果真因着酒香,回味更是无穷,不由展颜,眯着眼道:“章大哥这法子真好!”
章安仁被这一声章大哥叫的骨头都酥了,只觉得明达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可人,便在心下揣摩起来。他见郎怀神色不变,便转着眼珠道:“怀兄方才提过西域美酒,那是何等滋味?”
郎怀知他心意,不由好笑,便道:“在下家里是丝路上的商人,因而尝过。说是烈酒,却不过是粗酿。丝路夜里寒凉,非得有酒才能暖身。家父行了一辈子商,却是离不开那酒的。”说起这些,郎怀难免有些难过。更何况对于征西的将士们来说,西域烈酒却有个更是儒雅的名号——冷魂烧。他们出生入死,不知可有命回,抛头颅洒热血,烧的是他们的青春年岁。
章安仁点点头道:“哦,原来是这般缘故。听着你们口音,该是北边来的。却不知家乡何处?”
郎怀笑道:“章兄好耳力,我们家在长安,是头回出来办事,舍妹顽皮,非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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