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鸨母要将她关在屋里反思。
琬儿冷冷道:“琬儿不明白到底犯了楼里哪条规矩, 要妈妈这样待我?先前我不听安排,自是让妈妈罚了跪,但今日呢, 只是攒了银钱,妈妈就要欺辱了我吗?”
“好个伶牙俐齿,莫不是觉得端出楼里的规矩,就不怕了?”中年男阴恻恻地看向她, 目光落在她半面白皙上。
他转头对向鸨母, 桀笑道:“姐姐莫气,只要用些手段, 她自服服帖帖。”
“不行。”鸨母看了中年男一眼, 她心里清楚, 这事闹得难堪,只会让大东家知道。大东家素日不管事,可也不是任由底下的人吃荤的, 要是知道她刻意虐待楼中姐妹们, 也会招她惩罚。
“我今日不罚你,但以后要是被我晓得你做了什么,那可不是罚这么简单。”
在中年男不解的时候,她放下这话,摔门而出。
于是中年男连忙跟了上去,也顾不上羞辱琬儿了。
琬儿一身冷汗地跌坐在地上, 捂着胸口,拼命地大喘气。
门外, 伺候她的丫头棉娥走了进来, 扶着她起身:“琬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琬儿无声地看向她, 棉娥不过十一岁,脸蛋还未长开,五官都淡淡的,眼睛斜长而媚,但因为岁数还不大,还没有被教过,并不懂得多少男女之情。她看到自己被欺负,只会偷偷掉眼泪,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反抗那些欺负她的人。
要是以后将她丢在这里,棉娥会死在楼里的。
留在楼里的人,多是被卖来的姑娘。
哪怕官府严令不许人口买卖,但又能如何啊,就像这楼里的大东家,哪怕不露面儿,他的威严不比鸨母低多少。
一听到他,众姐妹都很害怕。因为被送出去的姐妹,几乎没有完好回来的。
琬儿今日借着大东家的反驳了一局,后面的路却更加难走。
她被鸨母盯梢上了,想要悄无声息地跟许黟做生意,已然不行。
……
城东有一户高门大院,绿瓦白墙,高高的院墙上,传出莺莺嬉笑声。
有几个穿着厚重绸缎衣裳,头戴花冠,戴着金钗的娘子们,坐在院中亭子里吃果子赏梅。
这院子修得好,有个种莲花的池子,天寒地冻,池子上早不见了那莲花,但旁边种着的梅花开得红艳艳,瞧着喜庆极了。
这大户的正头娘子田氏,坐在亭正中的位置,她年已有五十。梳着的高髻戴着低调的红宝石冠,两髻海珠玉钗,比起围坐在她周围的年轻娘子们看起来,虽低调,却高高在上。
那几个年轻的娘子对上她,皆是露出讨好的笑来。
“夫人,听闻老爷这几日不知从哪里来的方子,晚上都不在妾等屋子歇息。”
“妾问过了,老爷不说。”
“想来这回该不会又要被骗了吧?那老爷花出去的银钱,可不少呢。”
“……”
周围叽叽喳喳的,这几个年轻娘子不敢瞒着,把听来的、想来的话都告诉了这田氏。
田氏眉眼不动,慢条斯理地喝着婆子端来的养生茶,喝了两口,缓缓道:“这回不是那等神棍儿,城中传开的事,你们都没听见?”
众娘子闭住了呼吸。
后面,还是坐得与田氏亲近一些,进府有些年头,瞧着年长不少的三姨娘开了口,她笑着说:“夫人说的对,妾都是些没见识的,遇到点事就慌了。不知道夫人的意思是……让老爷继续喝着?”
田氏看向她:“老爷爱折腾,你又不是不晓得。”
三姨太连忙诶诶两声,赔笑道:“确实不值得我们慌张,要是真的有好事,那也是妾等的福分。”
她们这些姨娘,进院来的,长则二十年,短则一年,这正头娘子平日里不如何拘束着她们,但也不是个软柿子的。
平日里,也要小心伺候,要不然可能惹恼了,打发卖了也是有可能。
“老爷心心念念有个孩子,你们要是肚子争气,真的有了,那孩子到时候就抱来我名下,也有个正儿八经的嫡出身份。”田氏叹道,“要是都不争气,别说是我,就算是老爷日子久了也容不下你们。”
她这么说,心中满意地见着众人更加神色戚戚了。
那说说笑笑的气氛,荡然无存。
田氏在这处吹够了风,看她们无了赏梅的心思,在婆子的陪同回了屋。
众人待她离开,方都各自散开,也没人留在亭子里聊闲话。
却不知道,田氏离开后,转头就来到老爷屋子里,她和老员外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哪里不清楚他的心思。
看他这些年折腾着吃各种各样的药汤、药丸,田氏嘴里念叨着他辛苦,眼里却巴不得他能早早去了。
只要他去了,那这家就全然是在她手里管着。
要是离开前还有个姨娘怀了孩子,那就再好不过了,等过到她名下,她就把这些个姨娘都遣到郊外庄子,让她们在庄子里自生自灭。
“喝了几天的药汤,这回可有别的感觉?”田氏关怀地问。
老员外笑着道:“这几日,醒来不觉得腰疼了。”
田氏意外,转眼笑说:“看来老爷这次,总该要如愿了。”
“这些年辛苦你,忍了那么多风言风语。”老员外拍着她的手,如今田氏年老色衰,手背摸着都没多少肉,老员外摸了一下,就把手收了回来。
田氏像是没发现,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我受得住,这都是为了老爷,只要老爷有了后,我不也有了后。”
“我定不会亏待你。”老员外道,“要是下面的有谁怀了孩子,生下来就过到你名下,交给你教导。”
田氏含笑答道:“不管是谁生养,那都是我的孩子。”
……
与此同时,许黟得了消息,那鸨母怀疑上琬儿,他们不能借着楼里的消息,兜售药酒了。
好在,被发现的时机晚了些。
许黟售卖的药酒,已经在涪州传开,现下哪怕没有楼里的消息,也有不少人来买。
他亦是挑客人,不是谁都能买了去,看到不合适喝这酒的,也不会睁着眼让他买了去,而是告诉他这酒不合适,让他换个别的法子。
送走面前的病患,见到阿旭进来,拍拍案桌叠着的一摞病案道:“这些时日见的病人,病案都分一分,届时订成册子,好翻阅。”
“好的。”阿旭收起了病案,问许黟,“郎君,琬儿姑娘那边如何安排?”
现下少了琬儿那边的消息,卖酒的速度慢下来了,这是其一,其二还是因为,琬儿的赎身钱没攒到。
“你手里还有多少银钱没分?”许黟问他。
阿旭报了个数:“这次我本打算拿过去,但琬儿姑娘没拿。”
她怕拿了,后面都没法在她手里头。
许黟赞同地挑眉,放在他们这处也好,省心些。
“你叫她别怕,这事她出了力,少的银钱我们来出,会帮她赎身。”许黟交代了下去。
他起身踱步,沉默有顷,肃然道:“要是在楼里不安全,即刻赎身也行。”
阿旭没想到这处,却也警醒了起来,连忙道:“那郎君我现在就去一趟。”
“等会。”许黟叫住他,“琬儿姑娘那里,应是有人在监看着,你去了,注意说话。”
阿旭从他严峻的口吻里察觉到了事态急迫,郑重点头:“我会护着琬儿姑娘的。”
他这一去,到了晚间时候才回来。
这段时间里,程宜然过来两趟,帮着许黟,把从外面采买回来的新鲜药材进行了处理。
顺带,他把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告诉了许黟。
“城门口贴了告示,明日起在城门口开始布棚施粥,城外已有百姓守着了,我看那些个百姓,多是感染了风寒,若是没有药,怕是熬不过去。”
程宜然哪怕身处艰难,却也在为这些百姓们着想。
他犹豫地看向许黟,问道:“许大夫,听说淫羊藿也能治风寒,我想着不如去山上多采些回来,熬煮了也好送过去。”
许黟却摇了摇头:“这淫羊藿过了秋,就不合适采摘了,其药效会减半,哪怕你这会能在山上采到淫羊藿,数量也不会很多。”
再者,除了这淫羊藿,其他驱寒药材那么多,也并非就要用它。
程宜然想到淫羊藿,那是因为这是他可以靠着手脚挖采来的,不需要花费银钱。
他默然,显然知道自己这个法子行不通,只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急,官府应该有法子。”许黟道。
程宜然叹息一声,道:“那就等等,要是官府还不作为,我就想法子去山上采淫羊藿。”
许黟哑然失笑:“……”
这边他刚走,阿旭就回来了,他说服琬儿赎身的事,但琬儿还想将她的丫鬟也赎身出来。
“丫鬟?”许黟愣了下,之前没听说过。
阿旭道:“那丫鬟叫棉娥,五岁被卖去楼里,四年前就跟着琬儿姑娘。琬儿姑娘说,如果不把她赎出来,这孩子也会步入后尘。”
看着那棉娥,阿旭就想到了妹妹。
当年要不是郎君,妹妹也会经历这些。
他就想着,将那棉娥给赎出来,“那孩子不贵,鸨母开口要五十贯,我、我给买下来了。”
“人呢?”许黟诧异地看他。
阿旭不自在地挠头:“就在院子外,她说没你吩咐,她不敢进来。”
许黟听了顿时有些无奈,连忙喊阿锦去把人叫进来,接着就对怯生生进屋的棉娥道:“你就先在这处住下来,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烧了。你去给她看看,要是有什么问题,趁早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