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爱莲吼这一嗓子，大房那边的陈美如洗碗的手一顿，低了眉眼，继续干活。
    张秀娥听了，却根本不往自己身上联想。
    她又没干什么，嫁给王二兵，虽然不是经媒人介绍的，但她是寡妇，王二兵被当了绿王八离婚，他们自己勾搭上，就是正常处对象，只不过她一个带拖油瓶的寡妇，硬嗷着要二百块彩礼，让人说了闲话而已。
    闲话可不是笑话。
    屋里的石海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眼泪都忘记流。
    “当家的，我、我不离婚，我以后一定改。”
    “随你。”
    王三兵也不歇什么晌了，出去拿了把锄头，去自留地干活。
    脸上被石海燕抓的几条血印子，他也没管……管也没用，哪有能马上就消除的药呢？
    只不过被人笑话呗。
    王昭昭是不知道，就因为她跟着王四兵出门，王保家没能跟着，石海燕又闹了一出。
    叔侄俩走路去镇上，花了一个多小时。
    “大侄女，累吗？”王四兵领着王昭昭往理发店走。
    出门在外，称呼都变了，决计不会喊‘昭丫头’的。
    王昭昭咧嘴笑出一排小白牙，“回去时，四叔背我吗？”
    “别想美事。”拒绝的可干脆了。
    王昭昭皱了皱鼻子，“那四叔你努力赚钱，争取早日买上单车吧。”
    “那你可太看得起你四叔我了，我一个地里刨食的农汉，买单车？想都不敢想。”
    “四叔，你错了，你不是农汉，你是农村青年……青年人大有可为，你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
    王四兵看了看她握着的小拳头，沉默。
    他大侄女这张嘴，说不过。
    等到理发店，王四兵再一次被他大侄女说服了。
    将现在流行的中分头，换成了圆寸头，主打一个头发理得越短，越划算。
    王四兵身量高，体格也不错，今天特意穿的衬衣，配圆寸，精气神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大侄女，你也剪一个吗？”摸着脑袋，王四兵看着脸盆架上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满意。
    王昭昭歪头想了想，“四叔非要请客的话，我剪一个也行。”
    “你这丫头，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是吧？”
    “我是怕奶会揍你。”
    村里的女娃，有哪个上理发店剪过头发的？都是家里人拿把剪刀咔嚓掉的。
    王四兵笑笑，把她拉过去按凳子上，对老师傅说，“帮我大侄女剪个学生头，学生就要配学生头。”
    “哟，小姑娘是个学生娃啊？”老师傅一脸意外。
    虽然有夸张成份，意外却是真的。
    这叔侄俩看穿着就是一般农家人，看得出来男子是特意收拾过，但穿的衣服是洗泛白的，小姑娘穿的衣服一看就是用大人的衣服改的，左肩上有一个小补丁。
    不过，再瞧小姑娘，只觉得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乌亮乌亮的。
    “那是，我大侄女聪明着呢，就在村里扫盲班蹭着学习，这不，前几天开学报名，说想跳级，老师拿了二年级的卷子让她做，你猜怎么着？两门都满分，我大侄女一天学没上过，直接就是三年级学生。”
    王四兵一扬脖子，无比骄傲的说道。
    王昭昭瞧他那样，脚趾头开始工作。
    就说呢，怎么相看这么大个事，她四叔还带她来，她奶竟然也同意，敢情是她有用？！
    “哎哟喂，这么聪明吗？”这下老师傅没有一点刻意夸张了。
    “我们是大岭公社河边村生产队的，村里没小学，是到公社小学读书，一打听，都知道。”
    “我孙子也是在大岭公社小学读二年……”
    “哟，那大爷你回去了问问你孙子，他一准知道我大侄女跳级的事，这事多稀罕呐。”
    “可不得了了，老汉我今天有福，见了一个小天才，小姑娘这个发，我一定好好剪，给剪最好的学生头。”
    “必须要一个最衬我大侄女聪明脑袋的学生头……”
    “……”
    王昭昭只恨自己脚趾头不行，没抠出个洞来，她好把脑袋埋进去。
    悄悄伸手出去，想扯了扯王四兵，四叔，我劝你见好就收。
    收，肯定是要收的。
    王四兵的见好，收于理发师傅说只收他理发的钱和票，白送王昭昭一个头。
    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王昭昭再尴尬想死，也要保持微笑了，离开时还郑重鞠躬道谢。
    两毛钱，能买好几两肉呢。
    “不谢，不谢。”老师傅笑得牙不见眼，还一个劲夸她，“不愧是聪明孩子，不吵不闹又爱笑，还特别懂礼貌……”
    王昭昭已经尴尬麻了。
    就，微笑，笑是尴尬的解药。
    “旺叔，我们走了，回见。”都走出去了，王四兵又回头冲老师傅挥手。
    好像是多熟的人一样。
    王昭昭觉得，只要再打一回交道，怕是能有不是叔侄胜是叔侄的程度。
    “四叔，原来你是这样的四叔。”走了一段路，王昭昭一脸佩服的看着王四兵。
    王四兵低头，对上自家侄女圆圆的大眼睛，只觉得老师傅手艺真不错，衬得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很有灵气。
    正好到供销社了，王四兵觉得可以买个洗头水和香皂，小丫头头发有点干枯，有点影响她的灵气。
    “四叔，你真的想挨奶揍了？还洗头水和香皂呢，有那钱，不如买斤肉吃，绝对比洗头水有用……”
    王昭昭头摇得像波浪鼓，她头发干枯，缺的是洗头水吗？是营养。
    王四兵想了想，“行吧！不过这时候肯定买不着肉了，明天我赶天光早来。”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这不年不节又没客来，买肉吃，奶会骂，何况买肉还要票。”
    咕咚！
    想到肉，口水就泛滥了。
    虽然昨天中午吃了三片腊肉，但那不一样。
    见她咂巴嘴，王四兵轻笑一声，弯腰压低声音，“大侄女，刚刚那个旺叔不是说他儿子在供销社上班，是负责卖肉的吗？”
    嗯？
    王昭昭瞪大眼睛，所以呢？
    “四叔，莫不是就凭叫了人家爹一声旺叔，你就想不给票买肉吧？”
    “有什么不可以？就是有个借口搭话嘛，至于其他的，见机行事呗。”
    “……”
    王昭昭默了默，直接竖起一个大拇指，“四叔，你厉害。”
    看她四叔的眼神，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