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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姜目中泛红,“明璋亦然,自回京起,便不知找个什么借口才能见到娘娘。”
皇后看着她的脸,眼睛一酸,忙将她搂进怀中,阖眼轻声叹道:“你跟元娘,都不是听话的,她偏就要去荒山野岭里奔累,你也一样,偏要掺进浑水里去,你们若有什么好歹,我要如何同宝月交代。”
她口中的宝月,正是楚姜的母亲,二人是娘胎里的交情,连同夫婿,也要是一对至交友人。
楚姜知是她看见自己的脸,想起了母亲,便轻声答道:“娘娘,母亲会欢喜明璋与长姐的做法的。”
皇后却面带薄怒地却拍了她一把,“她会欢喜?你怎地不想想我?太子是个不知轻重的,竟也任由你去了,若是事情传出去了,外人知道你一个小女子竟敢掺和皇子争斗,你往后还如何择婿?”
楚姜知晓她的担忧,却对她笑道:“娘娘,明璋若不掺和,殿下又怎么办呢?或许等太学试舞弊案有了结果,殿下便能获得自由了,可是娘娘看如今舞弊案的情形,殿下若一直避嫌,是真避了嫌,还是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皇后自也想得明白,却终究是担心她,叹道:“有众多男子在,哪里就想不出一个法子呢?昨夜阿钿与谢昭仪深夜来广阳宫,就是想着为梁王求情,我平素从不敢在陛下面前过问一句朝政,便是因我朝最忌讳后宫乱政,可是阿钿昨夜若是真的出了口,便不是政事,是家事了,我为嫡母,若不肯为庶子张一声口,还说什么国母之慈?”
她便也道:“听娘娘这话,八公主却是未曾说出口的。”
“她是不说,谢昭仪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昨夜她们闹得好大一场动静,陛下若是下了朝,恐怕第一时间便要往广阳宫来,陛下何等睿智,尤其如今顾氏与陆氏显然是在太学试中动了手脚的,他即便偏爱太子,也多少会有些猜忌。”
楚姜看她想得严密,道:“东宫小朝廷,臣子有错,不一定就是太子有错,正如朝堂之上,多有臣子犯错,可无人思及陛下有错。况且如今梁王身上尚有两罪,一是刺杀嫁祸,二有散传童谣污蔑东宫及其属臣,他的罪若坐实了,那舞弊案中顾陆两氏是否真的动了手脚,答案便只在陛下心中了。”
皇后听得心中震惊,更惊讶的是自己分明不赞同她做此事,却无比自然地与她谈论了起来。
她懊恼道:“本宫不愿信你所言,却又不得不信,怪便怪他楚伯安,将娇娇小娘子养成了个阴谋家。”
楚姜失笑,语气轻快道:“娘娘,明璋在做一个阴谋家的时候,心头是很欢喜的。”
皇后顿时不知如何应她,又听她道:“娘娘,如今世家并不再能左右皇储废立,只要陛下认可殿下的储君之位,朝臣再多谏言,也不过是往阁子里添些无声案牍。”
“你……你却是如何想到的?”
她迎着皇后惊讶的眼神,嫣然道:“娘娘,您既如此问了,那您自然早就想到了,明璋多读了些书,常日里多想想,便也能想到了。”
皇后眼中的惊讶并不作假,她素知她聪慧,却不知她竟如个老道的政客。她沉默了半晌,良久才摇头道:“你这样子,像是顶着你母亲的脸,在做你父亲的事。”
她刚说完,自己便先笑开了,楚姜亦觉她说的话实在有趣,跟着开怀大笑。
一时之间,阁中俱是欢声,直至天子驾临。
皇后与楚姜听到通传,都起身相迎,“妾身不知陛下驾临,有失候迓,望陛下恕罪。”
天子踏进殿中,亲自扶起皇后的手,“朕不过是下朝路上顺道过来。”
说罢他看向楚姜,笑得有几分慈祥,“九娘真是气色大好了,朕见了都欢喜,难怪皇后适才如此欢悦。”
楚姜笑应道:“多赖陛下与娘娘关爱,尚算好了几分,今日见了陛下,想是晚间又该少喝一碗药了。”
天子大笑,“不过一年光阴,倒是将你父亲身上的油嘴滑舌学了个尽然。”
皇后笑道:“妾身看来倒非如此,这孩子不过是藏着性子,这回病好了便无所顾忌了,想如今妾身每每听到她消息,都是跟着杨七和左八到处胡闹,一会子去招人家的猫,一会子去闹市里买马,哪有个闺秀该有的样子。”
天子戏谑看向楚姜,见她面带赧颜,开怀笑了数声。
第127章 深宫人心
待至午时,天子留在殿中用了午膳,楚姜看出他似有意与皇后深谈,借着喝药的功夫往殿外暖阁中避了避。
一碗药尚未过半,殿中突然传来两声冷喝,她初初抬头,便见林姑姑出来掩了殿门,对着她沉默地摇头,脸上神情有些紧张。
她不觉有些惊讶,只闻天子爱重中宫,却观林姑姑脸色,也知今日这事有些稀奇,不觉思索起来。
她手上捏着一只蜜枣,涎了几缕蜜在指尖,宫娥忙小声递上药,“九娘,药该凉了。”
她恍然应了应,一口将药饮尽,那蜜枣才算是落得个干净。
蜜枣有些腻人,将她本就糊涂的心绪搅得更乱,她起身行至窗前想要吹吹风,入目见连廊宫阙层叠,那些葱郁的林木错落期间,只似在迷宫里增几分他色,又似盘错的人心。
“九娘,可要一盏清水压压?”服侍她的宫娥道。
她忽然一笑,顿时觉得殿中发生的事也不足为奇了,一个小宫女都能如此洞察人心,可见这宫闱中,这权力汇集之处,这样的事情才是寻常,夫妻、父子、甚至母女,皆在彼此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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