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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转头看他,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而后目光停留在他沾了血的手上,道:“之前十七年你做什么去了?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双双求到本宫面前请求赐婚,本宫有何拒绝的理由?”
“双双请求赐婚?”李洵听到她的话,立时呼吸一紧。
皇后看着他颓唐的脸,嗤笑道:“十一月初八,傅娇在嘉宁宫外跪了整整一天,当天晚上她夜宿万象宫,你若不信,进宫随便找个人问问即可。”
“啪嗒”一声,李洵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口中猛地漫过铁锈的气息。他拼命咽下腥甜。
“这就受不了了?”皇后蹙起秀眉,说:“自小本宫便教你,凡事要干脆果决,为君者,最忌讳摇摆犹豫。你偏不信,如今傅娇另嫁他人,也怨不得旁人,你就权当长个记性吧。”
这长记性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春光里,皇后那双灰黑色的眼睛是那么柔和漂亮,看向他的时候眸子里尽显温柔,可是没有温度,是凉的。李洵能感受得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冰凉得没有丝毫温情。
“你说过,孤是国之储君,这天下都是孤的。”李洵从喉咙里挤出这一句话,声音却很茫然,他开始变得不确信。
真的是这样的吗?
他觉得这句话就像是个巨大的笑话,把他骗得团团转。
“当然。”皇后笑起来,唇边有一双梨涡,让她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要年轻一些:“你生来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你想要什么便去争取什么。”
李洵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可是我连娇娇都留不下。”
“成王败寇,既然失败了就没有必要怨天尤人,认命便是。”皇后朱唇微启,淡淡地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能给你摆一道,你委实没有必要再拿禁卫军出气。”
他太自信了,以为娇娇在他手里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他以为他做得万无一失,却没想到璁州那群混账竟敢闯帐。
所以才让傅娇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所以才身陷囹圄连东宫也出不去。
李洵面无表情,缓缓将眼睛闭上。
“母后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事已至此,你争也争了,闹也闹了,就此打住吧。”皇后垂眸淡声说:“你皇兄和傅娇婚期在三月初六,没几天了,这段时日你安生些。等他们成完婚,母后自会放你出去。”
李洵眼皮垂下,下颌绷直了一瞬。
“母后。”他喊住她。
皇后自融融春光下回首,却见李洵跪在了地上:“嗯?”
十九岁的少年,跪在她面前,哭了起来。
做了二十年母子,她头一回见他如此低声下气。
桀骜的少年弯下脊骨,求她:“母后,从小你就没疼过我,你疼我一次,把娇娇还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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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娇婚事将近,璁州传来消息,傅谦在上个月一次对敌国的大战中身受重伤,如今命悬一线,昏迷了半个多月,怕是好不了了,傅谦的妻子给京中写了信,询问两位老人的意思,若是他有个好歹是将骨灰带回洛邑老家安葬,抑或是送往京城。
陈氏收到消息,人当场哭得昏死过去,傅正和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多岁,风烛残年的老人更添几分憔悴。
傅谦是他们唯一的孙子。
儿子死了十余年,又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傅正和一生要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思及孙儿年幼便随同其父到了艰苦严寒的北地,更是悲从心中生,悲痛不能自已。
傅正和和傅娇商议,决定请两位洛邑老家的族亲来为傅娇发嫁,老两口无论如何要去北地看上一眼。
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白发人奔袭千里为黑发人送终。但傅正和夫妇若不看他一眼,此生悔憾。
傅娇担心路途遥远,他们长途奔波身体吃不消,想推迟婚事,由她前往璁州探望兄长。
可他们一是怕傅娇的婚事迟则生变,二是真的想亲自到北地去看看孙子。
傅娇见他们心志坚决,执意要去,她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帮忙打点出行用度,挑选随行的奴仆侍卫。
待一切收拾停当,启程的那天早上,她亲自将他们送出城。
傅娇是祖父母养育长大,十多年来从未分别过,如今他们要离家万里,归期未定。
最重要的是她马上就要成亲,最亲的亲人有的命悬一线,有的路途奔波,都不能见证她出阁,傅娇心里又是难过又是不舍。
这个十八岁过得太匆忙。
匆忙地准备成婚,匆忙地准备离别,匆忙地告别天真无邪的闺中生活。
“可不兴哭哭啼啼的。”陈氏看她垂下眼睛,眸中有泪光,忙对她说:“马上要做新娘子的人,哭肿眼睛就不好看了。”
傅娇点头说好:“阿爷,祖母,哥哥好了你们早些回来。”
陈氏见她要哭了,哄她说:“你乖乖嫁人,和瑞王好好过日子。等你兄长大好了,就向朝廷请个恩典,放他回京,咱们一家人就又能团聚了。”
话虽是这么说,陈氏心里也有谱。孙媳妇凌氏是个很稳重的人,若非情况紧急到一定程度上,她不会写那么一封家书让老人劳心挂肠。
他们有数,知道这一趟多半只能接回傅谦的尸骨,可浓浓的血脉之情催着他们赶紧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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