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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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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公孙渊被诛杀,辽东四郡皆檄文而定。
    连打算负隅顽抗的辽燧城守将卑衍,都率军出来投降了。
    那是公孙恭去信劝说的功劳。
    公孙恭,乃是公孙度的次子,因为兄公孙康早亡,子嗣晃、渊皆年幼,因而被众人推举为辽东之主。
    魏文曹丕授他官为车骑将军、封平郭侯。
    但他身有隐疾,为治病消势成为阉人,羸弱不能理国,后来才有了被公孙渊夺位的事情发生。
    如今,司马懿入襄平城后,便将一直被幽禁的他释放了出来。
    且打算上表雒阳庙堂,求魏天子曹叡复其位置、还其爵位,以安辽东人心。
    他没有子嗣,正好拿来当彰显魏国仁义的千里马骨。
    尤其是公孙渊之兄、留在雒阳的质子公孙晃,依照律法肯定是要被论罪坐诛的。
    嗯,征伐讲究师出有名。
    魏国此番征伐辽东,天下昭告时,给公孙渊定的是谋反之罪。
    夷三族,以儆效尤!
    不过,对辽东其他下级佐吏等,司马懿皆没有牵连,只是勒令原先避战火于辽东的中原人氏皆迁徙归本郡。
    恩威并施,辽东战事罢后,无论战俘收编还是太守更换,都没有遭遇本地士庶的抵触。
    魏国在此战中,增加了四万余户、三十余万人口。
    相当于将失去陇右的人口以及绝佳的牧马地,悉数弥补归来了。
    且断了东吴战马的来援,
    更深一层战略意义,则是让魏国减少一方隐患,可以放手应对跋巴蜀与东吴的战事。
    得到此战果的天子曹叡及雒阳衮衮诸公,皆欢腾一片。
    当即便下令对将士录功封赏,且算好了司马懿班师回朝的世间,先安排官员在幽州蓟城准备犒劳将士。
    值得一提的是,公孙渊的覆灭,还带来了意外之喜。
    高句丽王位宫得问辽东易主,惊恐不已。
    恰好此时,东吴孙权派遣的使者谢宏、中书陈恂刚刚浮海而至。
    他们是前来拜位宫为单于、加赐衣物珍宝的。
    位宫便顺水推舟,将吴使皆斩之,送其首于魏国幽州,托付刺史王雄送至雒阳,以示高句丽对魏国的忠诚。
    唉,吴国的使者,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胜任的。
    常言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就在魏国大举庆贺辽东讨平之时,祸事便从并州传了过来。
    乃是鲜卑大人轲比能再叛了。
    抑或者说,轲比能就没有真心降服过魏国。
    先前与魏国求和、接受“附义王”的封赏,不过是常年与魏国作战而后继无力,便一时权宜修生养息罢了。
    数年过后的今日,他部落实力稍有恢复,便再度露出了獠牙。
    六月初时,便亲自领游骑侵扰劫掠魏国的并州,且诱惑魏保塞鲜卑大人步度根,声称愿意合亲、攻守同盟,让步度根与泄归泥部落皆叛逃出塞。
    是时,并州刺史毕轨得闻,便遣将军苏尚、董弼追步度根等人。
    却不想,轲比能早有所预料。
    遣人接应步度根等部落出塞时,还沿道设伏,将二将军临阵斩杀。
    对此,被戏耍了的为天子曹叡大怒,乃下令司马懿将步卒交予毌丘俭统领,自身带着骑兵火速归来雒阳。打算让司马懿早日归去荆州驻防,调出昔日远征过代北乌丸的夏侯儒,充任讨伐鲜卑轲比能的主将。
    名义上的主将。
    实权乃是掌握在备受曹叡宠信的骁骑将军,魏武曹操的养子秦朗手中。
    但不管怎么说,夏侯儒很感恩。
    据闻,他接到诏令时,当即便遣退了帐内的亲兵,将从来不离身的青铜熏香炉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着昔日讨伐代北乌丸的过往。
    那个不算名贵的熏香炉,乃是已故曹彰所赠予的。
    其实,这个时间与鲜卑作战,雒阳的衮衮诸公都是持有反对的意见。
    毕竟刚刚结束辽东的战事、西北与巴蜀的战事又仍旧持续着,且淮南满宠传来的消息,声称细作打探到东吴近日大严,或将兵出来战。
    但天子曹叡一意孤行。
    从天子的角度,让他无法容忍步度根等人叛逃。
    因为在一个月前,大司马曹真的上表中,就声称鲜卑乞伏部与秃发部,以及保塞匈奴大人胡薄居姿职叛逃了。
    西北那边,有巴蜀大军牵制着,魏国无力出兵去追击。
    但辽东覆灭后,并州这边并没有其他掣肘。
    若是不追击,彰显魏国的兵威,就不怕其他依附魏国的部落首领心生恣睢,有样学样吗?
    而且,出塞讨鲜卑,不需要太多兵马。
    仅两千虎豹骑以及一万骑兵即可。
    与轲比能和睦的这几年,魏国并非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幽并二州的边郡僚佐,早就暗中遣商贾以贸易为由,将轲比能麾下各部落的栖息地给彻底摸清了。
    可效仿昔日汉霍骠骑,以纯骑兵直捣黄龙!
    再者,魏国还有一位内应。
    乃是北部鲜卑索头部的首领,拓跋力微。
    他一直奉行与魏国互不相犯,通过互市来各得所需。
    在曹叡将与他有仇的秃发匹孤诛杀,遣人给他送去后,他便成为了魏国塞外的盟友。
    可不顾轲比能禁令,私下与魏国贸易战马的那种。
    如今得知步度根叛逃出塞,恐轲比能部落实力强盛后会对自身不利。
    譬如被强行并吞,亦或者是麾下其他小部落脱离他,转去投靠更强大的轲比能等。
    是故,他便主动遣使者来雒阳,将步度根在塞外落营的地址告知魏国。且还声称,如果魏国出兵讨伐,这几十位前来雒阳的使者愿意充当向导!
    让魏国的出塞追击,算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据了。
    胜算可称是十有七八。
    安能坐失良机?
    若是如今不讨伐,待轲比能与步度根磨合前嫌,彻底融合在一起,那魏国的北疆边郡将永无宁日了。
    至于将士连番作战,苦些那就苦些吧。
    有连坐的军中律法在,士卒怨言滋生也能压制下去。
    战后,再多赏赐些资财便无碍了。
    当然了,曹叡胆敢遣兵去讨伐轲比能与步度根,最大的倚仗便是曹真在上表中,声称安定郡的战事已经大致消弭;且还附录了凉州河西督将魏平的军报。
    魏平的军报中,声称逆蜀对鹯阴塞无计可施。
    亦是说,此番逆蜀出兵,双方的战果,应该是以魏国失去无关紧要的祖历县而告终。
    基于鹯阴塞的固若金汤,曹叡与雒阳诸公,对此推论没有异议。
    曹真亦然。
    魏平也有足够的自信。
    而且,是一日比一日更有信心。
    从夏四月领军前来旱平川,他已经与汉军对峙两个月了。
    被大司马曹真称为“魏之大患”的疤璞,在后续兵马赶到后,也同样没有胆敢强攻他的军营,亦或者是鹯阴塞。
    每日尽是玩些不上台面的小把戏。
    如遣兵前来军营前辱骂邀战。
    如每每到了夜里,便遣兵马来大作金鼓,佯装偷营扰士卒歇息。
    亦或者是,常遣两三校兵马横插入他军营与鹯阴塞的中间,作势断掉二者的连通,让军士生出孤立无援的慌张。
    等等。
    对此,魏平皆不做理会。
    坚持着不败便是有功的观念,每日安之若素的在营寨哨塔上,坐看逆蜀平北将军的将旗,期待着他黔驴技穷。
    而且,他马上就可以退入鹯阴塞内驻守了。
    因为至多再过一个月,逆蜀便会自动退兵归去。
    旱平川,顾名思义,乃是干旱的平川之地。
    在这片平川上,表面是一层薄薄的沙土,没有高大的树木,连野火烧不尽的野草都没有几丛;没有溪流,掘井亦无水。唯一不干旱的时节,便是四月末至七月初时的雨水,在平川上形成涓涓“沙河”。
    魏平便是基于此,打算待到夏六月结束了,平川上的季节性沙河消失了,便将汉军放入旱平川来。
    让他们受困于水源,知难而退。
    因为旱平川的大河畔,土质松软、多为流沙。
    并不是很好的落营之地——
    扎入土中的木桩或支柱,稍微用力一推便倾斜或倒地了;连用辎车与武钢车构筑防线,也会因为车轮陷入沙土中,成为临阵时的累赘。
    汉军若是在大河畔落营,就没有坚固的营寨作为士卒依托,无法保障夜里被袭。
    但若是不在大河畔落下营寨,他们又会面临取水的困难。
    在炙热的夏季,七八千人马的饮用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况且,魏平军中有两千骑卒,绝不会放过汉军取水时来骚扰的机会。
    汉军每日光取水就要消耗大量精力,又谈何进攻城塞呢?
    如此取舍两难,汉军届时应该就会退兵了。
    毕竟,进攻鹯阴塞,若是错过了雨水季节,就只能等待大河河面冰封的冬季,才能前来强渡作战了。
    而魏平并不担心冬季。
    作为随着曹真征伐十数年的心腹将领,他早就私下得知了,曹真会在冬季从祖历进攻陇右的打算。
    到了那个时候,汉军哪还会逗留在旱平川!
    嗯.........
    就是不知,届时大司马是否会允许,我请命随军攻伐陇右?
    昔日萧关大疫,不仅让我本部士卒死伤殆尽,亦让我不战而败颜面尽失,沦为军中笑柄!
    若不将彼疤璞手刃,焉能消心头之气邪!
    笔直站立在营寨哨塔上的魏平,披着红透半边天的晚霞,眺望着远处汉军营飘扬的“郑”字旌旗,心中自言语。
    双眸中的恨意,也炙热无比。
    只不过,他想随征陇右的寄望,注定了无法实现。
    因为汉荡寇将军、护羌校尉姜维,在郑璞及关兴等人的望眼欲穿中,终于领军赶到了。
    然也,姜维失期了。
    在原本的计划中,姜维是要在夏五月初赶到的。
    最迟,也得是五月下旬。
    这是由他军中的粮秣而定。
    绕后奇袭,背道而行,不可能携带太多粮秣。从春三月便开始出发的他,如果不能在五月末赶到,粮秣便会耗尽,兵自溃败!
    而且在路途上花费的时间越多,就越容易被魏军发觉行踪。
    只不过,在大自然面前,人力总是渺小的。
    姜维领军绕后,最大阻碍竟然不是被魏军发现的危险,而是来自上苍的不作美。
    却说,在去岁丞相诸葛亮与郑璞定下谋划后,姜维便在第一时间便得知了自身的重任。对担任这种“稍有不慎便全军覆没”的调度,他没有退缩,反而慷慨豪壮的当场应诺,欣然领命而去。
    他心中一直战战兢兢:自身是降人。
    哪怕是昔日千里奔袭,将参狼种羌残部灭了以及逼迫化外白马羌投降后,他依旧没有放下这层忧虑。
    毕竟那是他自主追击的,而不是丞相的调度。
    从入汉至今,他还没有真正被授予独当一面的职责。
    丞相是对他赞誉有加、军中同僚对他很友善是没错,但他心中始终期待着,自身能迎来被彻底信任与器重的举措。
    如今,他等到了!
    绕后袭击鹯阴塞,虽九死一生,但意义非凡!
    这是大汉动用了近十万大军,为他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也是关乎着大汉的国运,能否攻占凉州的成败之举!
    这种职责,丞相交予他了。
    大汉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将领、备受天子刘禅与丞相器重的郑璞,力荐他担当重任!
    从上到下,大汉都信任了他,都认可他是“凉州上士”!
    且若是功成,他的名声将传扬天下。哪怕是后人修史的时候,都不会吝啬笔墨,给此战给他重重添一笔!
    如此,夫复何求乎?
    这让他觉得热血沸腾,愿意为大汉百死而不悔。
    亦行动迅速。
    春三月初,他挑选了当煎、牢姐、白马等种羌部落的精锐毕,与本部合计万人。
    春三月末,他领军从湟水河谷出塞,途经西海至大通河下游,进入臣服于大汉的匈奴支部首领治无戴、白虎文的栖息地。
    夏四月初,他遣了大量游骑斥候,从支流小河谷进入乌亭逆水(庄浪河)河谷,打探魏军的驻地,以及河谷中羌胡部落的活动范围。
    夏四月下旬,他椎牛飨将士,誓师出发。
    一开始,走偏僻的羊肠小道进入乌亭逆水河谷很顺利,但很快他便迎来了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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