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伪金学习太炎制度那么彻底，竟然也设立了不少驿站。
    林无度眼前的这个驿站，建在一处水源前面，到处都是耀武扬威的鞑子武者。
    不过这些粗野不堪的人，也知道商队是来帮助他们的。所以这些鞑子虽然还是很看不起太炎人，不过并没有什么过分失礼的行为。
    进到驿站前面，立刻就看见了不少表情黯淡的太炎人，全部都带着脚镣。
    还有一些神色绝望的女人，偶尔从驿站后窗缝隙中露出一个眼神。
    某个被雇佣的镖师叮嘱道：“记住，待会儿千万不要跟这些人说话。他们一有机会，就会求你救他们回太炎。”
    虽然被雇佣来的这些镖师，大多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这个镖师的话，还是着实把锦衣卫们恶心到了。
    太炎虽然也有奴仆，但太炎律还是限制了不能无辜杀奴婢。况且不是每一个仆人，都是完全卖身的绝卖人。
    从礼教上，也没有什么堂皇富贵之家，会公然去薄待自家仆人。甚至还有很多富贵之家的豪奴，地位和待遇已经超过了许多普通良民。
    但在这个伪金里，奴隶的地位就是牲畜。
    主人要打要杀，都是随着心情。而且看起来，这里不少奴隶待遇可能还不如牲畜，更是远比不上鞑子们的爱马。
    “我看就是我太炎的牲畜，都不至于这种待遇啊。。。”
    有个年纪稍大的锦衣卫小声说道。
    太炎好歹是礼教兴盛之邦。
    再不识文化的老农，也起码听过雁赎妻、羊跪母之类的故事。许多农家的老牛耕种了一辈子，临终时主人家也不忍吃它，都是放在外面散养终老。
    不过，鞑子一向对太炎有一种深深的蔑视。
    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和太炎人的区别，就像是狼和羊的区别。尊贵的狼靠爪牙生存，从来不屑于去每天辛劳地去吃草。只要等羊吃肥了以后，把羊当做盘中餐饱食一顿就好了。
    可但凡鞑子互市进城，都会亲眼看见太炎人富裕丰富的生活。甚至他们发现，这些地方不过是太炎边境，远没有内地许多州府富有。
    而且太炎人看见他们衣服肮脏、行为粗鲁，还要以各种方式奚落一番。
    如今能够攻破太炎，让那些过去嘲笑他们的太炎变成猪狗不如的奴隶，甚至被逼着跟牲畜做恶心的事，实在是让他们心中畅快。过去他们对于太炎的心理落差有多大，现在报复的就越疯狂。
    那些破城之后的屠杀，对洪台吉来说是积累财富的必要手段。但对于鞑子武者们来说，却是直接引发出了他们内心的疯狂。
    这次行动的锦衣卫们，虽然有些人过去也有过欺男霸女的无法行为。不过今天看见这些奴隶的悲惨，都觉得非常触目惊心。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不管心里如何愤慨，都该把火气留到鞑子大汗身上。
    戴千户更是镇定，很快就带着雇佣镖师，到驿站上去登记货物。
    负责登记的人，是一个秀才模样的太炎人。
    此人面色红润，周围的鞑子也对他有些客气。林无度可以看出，这个秀才应该是投降了伪金的读书人。
    鞑子虽有文字，但却很少人会。甚至推广太炎的文字，都比推广他们自己的文字更快。
    更何况洪台吉知道太炎文教历史悠久，其中的典籍浩如星海。推广太炎文字，自然有利于他伪金的政治改革。
    但洪台吉还是留了一手，他在鞑子中也更加重视保留本国语言。此举加大了学习太炎文化的鞑子，跟太炎人的割裂感，以免他们的子孙在阅读典籍中变成真正的太炎人。
    于是，洪台吉一面讨好太炎读书人，在他的京城“天眷城”中修建文庙祭祀太炎诸贤。
    但另一方面，他又公然称鞑子的语言为“国语”。并称国语骑射不可废，才是他伪金的立国之本。
    林无度在出发之前，已经听戴千户说过了这些情况。
    他不得不感叹，洪台吉不愧是有伪龙魂的人。
    龙魂、刀魂，都是承载天命。他们相对于寻常人，更容易遇到机缘。而有刀魂的是杀伐上更有帮助，尤其学刀剑类武技如有神助。
    而龙魂，则是生来就有一种难以解释的领导力，让很多人不得不跟随。
    虽然只有一个龙魂可称龙魂，其它都是伪龙魂。但在将来，洪台吉如果真的兴起，能不能和太炎皇帝竞争龙魂地位，将伪龙变为真龙，还是一个未知数。
    林无度的心里，肯定是不想给洪台吉这个机会。
    “你们带的货物，有铁有铜。很不错，皇上现在就需要这些东西，可以免掉你们的关税。”
    负责登记的秀才大言不惭称呼的“皇帝”，自然是洪台吉这个伪帝。
    “那就麻烦你了。”
    戴千户江湖经验颇深，马上不动声色地把几片金叶子塞到了秀才手里。
    秀才嘿嘿一笑，正欲将金子收起来时。他身后的鞑子武者不怀好意地走来，拍了拍秀才瘦弱的肩膀。
    无奈之下，秀才只能把金子交了出去，最后只得到不足道的一小片。
    “那我们就继续赶路了。”
    戴千户堆着笑离开，正准备继续带人赶路时，眼前起了一大片黄尘。
    不少鞑子武者骑马闯了捡来，咚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驿站外面，有大队鞑子骑马赶来。而且这只是前队，后面还有赶着奴隶、运着财宝的大队人马缓缓而来。
    “注意一点，不要暴露了。”
    戴千户立刻用手势暗示手下。
    他发现对方的军旗不寻常，似乎是有大人物到场。
    所有锦衣卫都当即会意，比之前更低调了起来。
    驿站里刚刚那个秀才，也慌忙站了起来。其他鞑子武者也赶快出去迎接，不断互相嘶吼着。
    “那个旗子，我似乎见过。”
    林无度看见外面鞑子队伍的旗子，脑中忽然间回忆到熟悉的情景。他努力回忆，最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这面旗子，之前他在洪台吉的大营内见到过。
    很有可能，这就是洪台吉本人的汗旗！
    “这里什么情况了？”
    一声无比熟悉的太炎话传了进来。
    随后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华服太炎文人，在众位鞑子和太炎武者的保护下走了进来。
    此人的身份，林无度一眼就认了出来！
    洪台吉身边的首席谋士，范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