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见到此情景，显然也傻眼了。
    眼前的巨人，身穿太炎官服，脸上蒙着黑纱。
    林无度知道，在太炎许多见神的灵感传说中，神明都是遮着脸的。
    据说普通人如果见到神明面纱下的真容，就会因为森罗万象一齐进入脑中，而立刻变成痴呆疯子。
    “既是太炎子民，见到崔判官为何下跪？”
    在巨神的身侧，又出现了一个蒙面官吏。
    林无度讶异。
    崔判官？
    他此世读书，知道有崔判官这号神灵。乃是生前铁面无私，明察秋毫。死后才被太炎太祖皇帝封为城隍神之一，在庙中享受祭祀，以灵验来保佑百姓。
    自己今天，也见到神了？
    唯一的推理，就是当初太炎太祖执天命封神的传说是真的。
    自己使用同样古老的缚妖盘，激发全部力量时，与城隍庙中的力量发生共鸣。
    于是才唤醒了古老的神明。
    林无度缓缓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军礼。
    “锦衣卫百户林无度，见过灵官大人。”
    现在自己在别人的领域里，怎么说也要按别人的规矩来。
    待会儿出不出得去，搞不好就看现在表现了。
    巨大的崔判官，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本本子。
    书页不断自行翻动，发出呼呼的风声。
    “林无度，太炎扬州生人。你这个神魂，已经两度为人。因为前世你的死因不合因果，所以到了太炎再世为人，并且承载天命。我所说，可有错？”
    林无度的头上微微冒汗，看来眼前这个如同神明的存在，确实不太好惹。
    “正如灵官所言。”
    妖狐疑惑地勉强抬头：“再世为人，那是什么意思？”
    崔判官没有回答妖狐，而是继续翻页。
    “灵狐上官荣，你是白阁山上原生灵狐。过去虽然有过错，但都合情合理，也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这次因为被白阁山天师下了禁咒，才为他所用，但也没有造过无辜杀业，”
    妖狐点了点头。
    这一次虽然京城大乱，但他杀的也都是严党的人。
    林无度听到这里，也有些犹豫。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肯定是要把妖狐押回去审问。
    最后还要押解至朝廷，在皇帝过目后，将妖狐公开处决。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妖狐是好的，多少有一些心理压力。
    虽然抓妖狐乃是公务，但如果是白阁山一直控制着妖狐。那就算成功，也似乎好像缺了什么。
    崔判官合上书本，下了最终判决：“林无度，你切不可将上官荣带回归案，否则将伤天害理。”
    “下官不明白。”
    林无度恭敬问道。
    “不将他带回，可如何给皇上和朝廷一个交代？”
    “哈哈哈！”崔判官竟然大笑了起来，“这有何难？回头你抓一只狐狸来，移动一些妖气上去装成他就是了。不过，要解开上官荣身上禁术，就需要你付出一些代价了。”
    林无度心想，崔判官既然是神，难道不能直接解开狐狸身上的白阁山禁咒吗？
    但既然崔判官没有这么做，也可能是不愿干涉人间事。
    自己还是听他的吩咐比较好，免得待会不放自己出去。
    “下官愿闻其详。”
    崔判官解释说：“他身上的禁咒，需要你分一部分道境给他，才可以解开禁咒。”
    分出道境，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决定的事。
    林无度的道境，虽然是从树妖那里吸收来的。
    但也直接让他到了混元道境，要想割舍给妖狐，不是那么简单可以决定的。
    成为强者，那是何等的畅快？就算林无度不会多少道术，随手一道虎风诀，也能了结先天境的武者。
    哪怕只是失去一部分道境，也是难以想象的损失。任凭谁，都不会轻易做决定。
    崔判官道：“本官也不会强迫你，只是如果你这样做了，也是好事一桩，积攒功德不少。”
    被缚妖盘控制的妖狐，也慢慢抬起了头。
    “林大人，我不会让你白忙活的。如果你愿意放我自由，我愿意把性命交付给你，从此将无法害你。”
    说完，他从口中吐出一个红球，悠悠漂浮在了身前。
    崔判官点头：“不错，君子不可有使无报。这是妖狐的命火，捏断命火，妖狐就会死去。如果交给林无度控制，那就等于交出了自己的性命。”
    林无度听完，下定了决心。
    “那就分出我的一部分道境，放他的自由。”
    崔判官将手一分，林无度跟妖狐之间，立刻出现了一道相连丝线。
    林无度感觉到通过这条丝线，就能将自己的道术分给妖狐。
    这种道术，倒是像老巫主在南疆用过的移魂秘术。
    只不过那次仪式出了差错，最后反而将树妖的道境传输到了林无度身上。
    但老巫主也是借着跟混元境千年树妖性命相连，靠着繁杂仪式，才施行出这样的秘术。
    可崔判官轻描淡写，就直接使出了类似的道术。
    神的权柄，果然与人不同。
    普通人类道术者的伎俩、境界，在他看来就如儿戏，根本无从丈量他这个神的实力。
    林无度用手搭上丝线，开始将自己的道境传输给妖狐。
    而同时，那团狐狸的红色命火，也被飘了过来附在了林无度身上。
    林无度感觉到，自己跟狐狸之间已经有了一种联系。
    如果自己真的愿意的话，只要用念头熄灭命火，那狐狸自然就会死去。
    可以说，他已经掌握了狐狸终身的生杀大权。
    于是林无度也不再犹豫，将道境沿着丝线输送了起来。
    妖狐一接收到林无度道境，脊背上立刻冒出一道红色符文。
    白阁山的灵狐世家，某一世跟天师宫留下了这个禁咒。只要释放，就能控制灵狐。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担心灵狐中出现劣性极大的大妖，对白阁山造成威胁。
    结果现在事实相反，出错的不再是妖怪，而是天师宫里的人。
    很快，妖狐背上的禁咒瞬间粉碎，直接散成了红色晶片。
    即便是如此古老的道术，在崔判官的神力面前，也一样不堪一击。
    妖狐终于恢复了自由。
    他化成人形，双膝跪地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我上官荣，余生任凭林大人差遣。”
    林无度的道境，从混元境跌落到了化形境。虽然还是不弱，但过去那股无所不能的力量，现在已经消失了。
    同时，金色漩涡又出现在了他们脚下。
    崔判官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你们，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