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旧事
司珀大人说的是! 咱们寻常小妖,哪里敢近前去?门都摸不着呢!
君绮罗这个狐狸精,虽然修为不怎么样,爱聊天倒是一等一的,一看就是把修行的功夫都花在些闲话逸事上头了。
她算来也活了近千年,说起他们祁山的夜阑来,简直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被她找到一个认得夜阑,偏又恰好不大知道他的事情的人,简直激动得两眼放光,大有要谈个叁天叁夜的架势。
“说起咱们夜阑大人,就得从他娘说起啦。都说儿子肖母,你看夜阑大人这美貌,就晓得他娘也是个顶尖的美人。哎呀,可惜这事儿过去太久了,我倒一时想不起她叫什么...君绮罗夹了一筷子炒双冬塞进嘴里,黛眉轻蹙。
悦夫人。司珀慢条斯理地坐在一旁喝茶,只不晓得她到底叫什么。
对对对,正是悦夫人。君绮罗道,说来也奇怪,她那样的美人,怎么似乎大家都不晓得她全名?
被你们狐王藏得太好了吧。她从踏进你们大殿后头那一日起,就再也没有名字了。司珀的声音颇有苍凉之意,叫人感叹。
君绮罗不禁也感叹道:说的也是。都晓得悦夫人是狐王最貌美的夫人,是夜阑大人的亲娘。她自己倒只落得个面目模糊。
她又转头跟阮照秋接着讲古,悦夫人吧,是个没什么道行的狐狸,不过生得美貌无双。哦,秋娘子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想来也知道,空有美貌,头脑却不够灵透,恰如小儿怀璧入闹市,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如今想来,她那会子肯定是被欺负得狠了,胆子小的厉害,轻易不在人前露脸的。就是出来了,也总低个头,瞧着怕人得很。即使是现在,咱们祁山上上下下都还记着这悦夫人生得最美,胆子却最小。
后来呢?
后来,想来是她性子良善,感动了上天?怀胎整十四个月,才生下了一只九尾火狐。碰巧他又排行十四,因而人人都叫他狐十四。那时候,咱们王上,可真是好一阵高兴呐。九尾狐本就是天地造化的灵物,几千年都没有过了,偏偏托生做了他的儿子,可不是正应了他是一代明主,有什么大造化大功德?不瞒你说,咱们王上这个人,颇有些好大喜功的,自夜阑大人化了形,日日在祁山摆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个显摆。”她说着想起往事,望着虚空中某处一笑,“我少时跟着相好的侍卫大哥去偷看过一回,当真是光华耀眼,叫人不敢逼视。”
司珀想起初见他的样子,也是不由得一笑。
她说得兴起,阮照秋听得入神,满桌的鲜葵嫩笋,金馔玉脍,都像没看见似的。
司珀笑眯眯地看着阮照秋,替她夹了筷子菜递到唇边,劝道:“想是新上来的冬笋,味道委实不错,你尝尝?”
阮照秋正听君绮罗说祁山往事,没留意,张嘴吃了。
这一下,惊得君绮罗话都说不利索,“司珀大人这是…这是…跟秋娘子,呃,倒是亲近得很。”
阮照秋和司珀两人,平日里亲近惯了,一时间都没留在意。被君绮罗这一说,陡然反应过来,司珀倒不甚在意,阮照秋却颇有些尴尬,忙转过脸同他说:“哎,你别这样,惹人笑话。”
司珀只恨她是个榆木脑袋,苦笑着对君绮罗道:“你看看,这秋娘子活生生的一个二愣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我这样殷勤,她倒全不晓得珍惜。”
哎呀呀!君绮罗一把握住阮照秋的手,“秋娘子这样好的命数,快叫我沾沾这福气。啧啧啧,夜阑大人就自不必说了 ,你竟然还能得司珀大人亲手夹菜!这是什么造化呀?我羡慕还来不及,如何会笑话你?秋娘子,咱们妖界,从不讲究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只讲究个喜欢。真心喜欢,管他是美是丑,是几个人?你们那些个凡人里头,男人叁妻四妾好不快活,怎的净管着女人不让人逍遥?快别在意那些!”
她见阮照秋与司珀这样亲密,立刻又另有一肚子司珀的好事想说与她听,偏偏正主一身冷气坐在眼前,只得生生憋回去,又接着说夜阑。
“有一阵子,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情,夜阑大人的九尾一夜之间就不见了,整个祁山没有一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咱们王上什么法子都用尽了,带着他去寻访了不知道多少地方,都说是一点法子没有。不瞒你说,我们私底下,人人都传说是被他那些兄弟姐姐们坑害了呢。娘子也晓得吧?夜阑大人前头十叁个兄姐。哎呀,尤其是那个六爷呀,当真不是个东西,时常欺负他的。我听得有一天夜里,六爷骗了他去深山上头,丢了他一个人在那里,自己跑了!”
阮照秋实在没想到他还有那样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他本事那样大,也会被人丢在山里?”
“他那个时候,没现在这样大的本事。”司珀又替她夹了一筷子鱼,怕她尴尬没再喂她,只放在她面前小碗里头,“那夜我也在,接了他下山,正是那夜结识的他。他后来来伏岚山寻我住了一阵。”
“那他的九尾?”
“后来,好像也没几年?夜阑大人不知去了哪里,离开祁山许久,某一日回来就又有九尾了!”君绮罗抢过话头,说得像是自己有了九尾似的,眉飞色舞的,“我们还以为他这是修行大成,要留下掌事了!谁晓得他又跑了。哦,想来就是来找秋娘子了?哎,如今倒是六爷管事,不着边际得很!”
阮照秋一听,这么说,难道他的九尾竟然跟自己有些关系?
她正要开口问司珀,他却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插了一句,“你可晓得狐六现在何处?”
君绮罗不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你们蛇家的有了线索,叫他来的么?我听说他之前在梅山里头,前日又往城里来了,说要找两株并在一处的海棠树,昨儿去了程家,没寻着,今日说是要去落霞书院里头。”
阮照秋心头一凛。
两株并在一处的海棠,岂不正是自己后园里头的?
司珀见她面色突变,忙拍了拍她的手,劝道:“夜阑去见他了,不妨事的。他一向猜忌夜阑得很,只要他去了,一定制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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