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大秘密
“没什么不能说的,如今大婚在即,你却不知这厮在作甚么。”梁翁同哼道,“赵王的残兵败将如今归他节制,一部分暗藏的实力……”
说到这,梁翁同低声告诫道:“贤甥婿,你恐怕还不知道王府如今多了些什么人。”
什么人?
“倭人。”梁翁同厌恶地道。
嗯?
卫央闻言怔住了。
秦王府有倭人盘踞?
“你们居然不知道?”梁翁同大惊,“赵王府原本就有一批从倭奴那边招揽的高手,下毒刺杀无不精通之至,这批人随着赵王的消失,一部分不知去向了,一部分被秦王收编了,大婚之后,秦王就要以开海禁的借口,既伸手到江南沿海,又与据说也在打击东南倭寇的倭人结盟,秦王侧妃就是倭女,此事天子是同意的。”
好狗胆!
“可是赵王为什么会……”卫央不明白。
梁翁同踟蹰再三才说道:“此事说来也是一桩陈年旧事了,我原以为姐夫会告诉你们。哼,赵王的母亲你可知道?”
连贵妃?
“不,那是赵王的养母,”梁翁同骂道,“当年天子登基后,先皇后贤明至极,但为人规矩森严,所以才有了连贵妃进宫一事。次年,浙江福建有一场大捷,皇帝命献俘虏于阙下,那其中有个倭女,试图刺驾不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留在了大内,名义上是浣衣局的女官,实则,嘿,实则入宫才不到三月,便有了一个儿子。”
然后用你懂得的眼神让卫央自己去体会。
卫央挠着头,就那群在这个年代身高比不上中原人,肌肤更不如那些名门贵女甚至大家闺秀,很可能还有点罗圈腿内八字的倭女,居然就……
老皇帝年轻的时候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吧?
梁抚远也被这番话给惊呆了。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谁也难说明白,但赵王出生的时候,那倭女在宫中便有了身份,别人不知道,老夫却从随后被灭口的御医朋友口中得知,当年老夫还是个守宫门的御林小校,”梁翁同嘿然冷笑,“什么银嫔娘娘,什么连贵妃的本家表妹,先皇后生产秦王之时,血崩是怎么回事难道就真的没有人知道么,随后赐死的太医高延寿,以及当晚值守坤宁宫的宫女内侍,以及成治十年坤宁宫那场火到底掩盖了多少秘密,难道就真的没有人知道么?”
卫央心中恍然,原来梁家不愿意女儿嫁给皇子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军情司打探到的消息的确太少了,这些事情我从来没听到过。”卫央手指在剑柄上敲击着沉吟道。
“先皇后贤明善良,咱们这些人当年哪一个没受过她的恩惠?后来皇后驾崩,多有人猜测是连贵妃下的毒手,但没有证据,谁能怎么办,只是可怜先皇后那么好的女子,”梁翁同叹息不已,“那银嫔进宫之后,与连贵妃往来太过密切,皇后的娘家,以及朝廷里一群文臣自然是要为维护皇后出力的,老夫如今还在怀疑,当年是不是……哼,那位在其中干涉。”
那位是谁不言而喻了。
“但皇后出身寻常人家罢了,皇帝有必要这么搞?”卫央按照一般推理这么想。
但紧接着想到当年淳端皇帝留下的顾命大臣,以及当年皇权与相权的第二次剧烈的冲突就懂了。
大明第一次皇权与相权的剧烈冲突,自然是太祖洪武爷年间。
李善长,胡惟庸,乃至于名臣刘基,其中的恩怨说起来那就话长了。
第二次冲突便是成治五年,到成治八年的那场腥风血雨般斗争了。
军情司的情报明确记录着,淳端皇帝留给成治皇帝的顾命大臣有七,第一是首辅彭时,第二是名臣商辂,此二人有“有名贤宰辅,自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外,前有彭、商,后有刘(刘健)、谢(谢迁)”的称呼。
成治皇帝登基之后,对七位顾命大臣倒也算得上言听计从,但地位稳固之后,一方面是帝王心术作祟,一方面七个顾命大臣七去其三,空出来的位置引发了文臣们的争斗,自然触碰到皇权逆鳞。
于是,成治皇帝先查出顾命大臣之一、时任华盖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入内阁的李贤贪污受贿的罪名,在成治五年突然出手,以李贤骄横的性格得罪太多人为契机,彻底将一代明臣从根本上予以解决。
随着李贤的去世,彭时年岁也高很快死在暴风雨来临的斗争当中,另一位顾命大臣刘吉本身就没有多大的能耐,一看成治皇帝手段过人,遂自动退出朝堂,反倒被成治皇帝拔擢为首揆,利用此人的手段,在成治八年初逼死了名臣商辂,自此成治皇帝独掌朝堂数十年。
想到这,卫央大概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了。
先皇后若是个文臣武将称赞的一代贤后,那必定就是顺乎这些人理想中的贤明皇后的形象的。
成治皇帝当年逼死名臣,放逐一批大将只怕遇到了皇后的劝说,以连贵妃的娘家为代表的新一代贵勋们,以及一批以太祖太宗朝立下赫赫大功,当时手握京营,对大权虎视眈眈的老贵勋们自然要对她不满,最要紧的是,老皇帝对这个结发妻子也不满,如果先皇后与朝臣来往比较多的话,免不了要成为成治皇帝独掌乾坤道路上的一颗钉子。
而连贵妃与那位银嫔娘娘……
“此事说起来也是那些文臣们太过分了,无论怎么说,银嫔到底是皇帝的嫔妃,也算是国家的脸面,他们很可能用这个女人的身份做文章,甚至亲手参与杀死了这个女人。”梁翁同苦笑道,“故此,先皇后生秦王,当夜大血崩之时,许多事皇帝自然不会阻拦,而且随后焚烧坤宁宫,名义上是不让连贵妃顺利当上皇后,实际上……毁灭证据,让后来人查无从查起才是真正的目的。那场血雨腥风,嘿,至今思之令人心惊胆颤不已。”
“所以,后来连贵妃收养了赵王是不是?”卫央不明白,此事是怎么瞒过赵王的?
“谁说了要瞒着他?连贵妃人比花娇,心思深远,咱们不得不佩服她一介女流,下手果断甚至超过皇帝。赵王外出领兵若无连贵妃做手脚,老皇帝焉能信得过他。”梁翁同最后才说道,“你就说,这样的地方,我那女儿若去了,那能有个好?”
梁抚远脸色忽青忽白,一咬牙一跺脚就要去后院。
“来不及了!”梁翁同直言,“此事,知道的没有几个人了,老夫只怕也是……哼,老皇帝为了让老夫放心,故此才三番五次让老夫去府上拜访,他之意老夫明白,既要给秦王拉上一个强劲的帮手,又要让老夫放心,哼哼,放心?进了那大内,谁敢说放心,尤其是秦王那个小王八蛋——”
卫央目光闪闪,他笃定老皇帝有阴谋要针对西军了。
皇室的算不上丑闻的一些破事儿,老皇帝看得比天大,这次用未来皇后的位置,换梁翁同带着这些秘密去死,但为了让梁翁同放心,他又示意梁翁同将此事告知西军。
这背后的逻辑还看不出来吗?
“你也要小心。”梁翁同拍拍卫央的肩膀,想了下连忙又拍后背。
“办法有二,一是正面进攻,他们没那个胆子,更没有那个实力。”卫央终于明白老岳父为什么寸步不离哈密,于是,他大约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这是要逼着我们进入朝廷啊。”
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梁翁同奇怪的问了句:“难道不是想办法灭口?”
“他哪来那本事,秦王……没事了,”卫央道,“还是要利用所谓‘顾命大臣’来引诱我们?不可能这么简单。”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只好先放下,卫央进了大厅,以晚辈身份在下首坐定,有老仆看茶,卫央目视之,老仆目光在梁抚远手中那长剑上瞩目了片刻。
何意?
“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哥哥,他虽被锦衣卫收买,但不会出卖我,”梁翁同询问,“你的意思是?”
老仆道:“老爷,若大少爷持剑,而秦王来要该当如何是好?”
梁翁同稍一考虑微微笑道:“那就按照你的意思。”
梁抚远不解。
“表兄可让王妃定这把剑的所属,到时候秦王若是强要,那就得问他王妃的话算不算话。”卫央笑道。
梁抚远当即欣喜。
“此事体大,你随为父一起去。”梁翁同起身道。
卫央一笑并不在意。
那父子二人到了后院,梁翁同站住脚步道:“如何?”
“很亲和啊,和别人说的不同。”梁抚远挠头。
梁翁同笑着叹息道:“傻子有时候真的很有福气。”
傻子?谁?
梁抚远有点懵。
“此人心机深沉,非你等可比,待皇室密辛鹰扬千里之外,你们哦,”梁翁同抚摸着儿子的脑瓜喟然长叹道,“把你们托付给这样的人物,是福是祸,熟难预料之至,哎,蠢材!”
怎么又骂人了?
梁抚远恼火得很。
不过,比起这样的人来是个蠢材也没关系。
“我会安慰自己,不比较,真的。”梁抚远笑道。
老头子一声长叹,捧着剑走进后院。
有临窗女郎,身量欣长窈窕,杏眼桃腮,肌肤如雪,眉宇间堆千层浊浪,她趴在窗子上一手托腮,一手玩耍着自己的一绺头发,眼瞧着屋檐上飞鸟发呆。
女郎身后并排站立着七八个健壮的仆妇,全是大内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