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空似乎活了很长的岁月，甚至比何不群还要古老。这样的鬼差，一定知道天地间的许多秘密。
    吕青原本想说出血玉髓的事情，但踌躇片刻还是忍住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阎空害怕得罪张良，把自己绑了送回将军墓，可就惨了。
    “阎前辈，你说那张良都已经飞升成仙了，还在人间留下棋子干什么？这做神仙的，与天地同寿，还争什么呢？”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天庭也有天庭的法则。万物生灵都有私心，岂不闻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这神仙也是人做的，只要还在天道之下，都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吕青问了许多关于张良的事情，但阎空只回答了极少一部分。而且每当说到重点的时候，都是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显然不愿过多提及。
    两人又盯着窗外看了十来分钟，阎空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放到了桌上，随即便要起身离开。吕青朝那铜钱看了一眼，竟然是“嘉靖通宝”。
    他对古玩研究不多，唯独对各朝钱币做过功课。因为星宿铜钱的关系，吕青最爱的东西就是古铜钱。这嘉靖通宝虽说是明代的钱币，但十分稀少。而阎空拿出的两枚，楷书折五十光背，市场价两万起步，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我的天，吃两碗牛杂要四万块大洋？阎前辈，您这大手笔啊。”
    吕青啧啧称奇，阎空都起身走了，他还坐在位置上死死盯着铜钱看，就差拿起来放进自己口袋了。
    阎空见状，倒没什么反应，只说了一句，“以前是这个价，现在还是这个价。”
    “靠，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吃饭给铜钱的？而且咱们现在这状态，别人又看不见，你这饭钱给谁？”
    吕青是一看见那两枚嘉靖通宝就走不动道了，价值连城的古董，竟然用来吃两碗牛杂？吕青一边叹息，一边暗骂阎空败家。然而阎空却根本没搭理他，摇摇头，直接抓着他的肩膀走出了店铺。
    到门口的时候，吕青回头看，那店家竟然走到桌子前收拾起了碗筷，同时平静地将两枚铜钱放入了口袋，看样子，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情了。这一幕，顿时让吕青有些发愣。
    “什么鬼，那店家看得到咱们？”
    “当然看得到，我认识他几百年了，可从未赖过账。不过他这人性情有些孤僻，你可别去招惹他。否则吃了亏，没人能帮你。”
    “认识几百年了，那他……”
    听完阎空的话，吕青脸色微变，哪还敢再回头看。照阎空的意思，这牛杂店的老板，至少也活了几百年了，是人？是妖？还是鬼？
    离开夜市后，阎空又继续拉着吕青腾云驾雾，四周依然烟云弥漫，看不真切。不过一路上，吕青都在回味先前的经历。从三角山到夜市，再从夜市到牛杂店，这一切，如梦似幻。既有天马行空的意境，也有人世红尘的百态。
    虽然不明白阎空为何要带自己看这些，但吃完那两碗牛杂后，吕青心境变得不再忐忑。仿佛此去只是游山玩水，而非前往生死之门，前往一个永恒黑暗的国度。
    阎空前行的速度很快，吕青几乎看不见周围的任何景象，只知道是出了浙江省后，又一路南下。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阎空终于停了下来。吕青抬头看，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湖泊前。周围是空旷的荒野，天干物燥，就连草木都很稀少。湖泊非常大，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一眼望不到尽头。
    吕青四处看了片刻，忍不住问：“到地方了？”
    阎空见状，默然地点点头，随后掏出冥界腰牌，俯身在湖面上画了一个圆圈。一层层涟漪迅速荡开，涌向了远方的黑暗。
    周围安静极了，听不见任何的鸟叫虫鸣。虽然没有风，但吕青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凉意。那是一种无比阴冷的感觉，冷到人心里。
    “你刚才走过的是黄泉道，生死之门就在这湖心底下。但只有通过冥界腰牌，才能召唤出渡船。”
    阎空站起身，一边收起令牌，一边开口解释。看他的样子，等待渡船的到来，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吕青伸手划过湖面，水很凉，冰寒刺骨。
    “地府竟然就在这湖底下，这跟传说可不太一样啊。”
    “你错了，湖底下只是一道生死之门，是地府众多的入口之一。真正的冥界，是一个庞大的时空，不在这世界之中。”
    阎空说到这，彻底闭上了嘴巴。此后无论吕青问什么，都不再开口。半个小时后，湖面上摇摇晃晃地飘来一条小船，看上去是木舟，很破旧，没有任何的装饰。
    那木舟之上站着一个船夫，蓑衣斗笠，看不清脸，甚至连性别都无法分辨。这渡船一出现，整个湖泊上空就刮起了狂风。原本晴朗的夜空，乌云密布，飘起了蒙蒙细雨。
    恍然间，吕青似乎听到了一段歌声，虚无缥缈，宁静、哀怨。
    船夫将木舟摇到岸边，依然低着头，沉默不语。而阎空也不说话，只是示意吕青跟在后头。上了渡船后，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化。原本宁静的湖泊变得狂风暴雨，波涛汹涌，无数灵体在四周飞舞咆哮，不停地冲向渡船。
    吕青被吓得差点掉进水里，好在被阎空及时拉住了。
    “别怕，渡船周围有地府灵官加持的结界，它们进不来的。”
    “这里不是生死之门的入口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灵体？你们鬼差，都不管？”
    虽然有阎空在场，吕青还是心有余悸。一两个鬼倒也没什么，但成千上百头恶鬼冲着你龇牙咆哮，谁都会感到恐惧。
    “它们不是普通的灵体，而是被地府放逐在无荒境界的恶鬼。你看到的时空，便是第一重炼狱。”
    “第一重炼狱？无荒境界？这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不是拔舌地狱吗？”
    “那只是佛门在传教时虚构出来的东西，真正的冥界，并没有什么十八层地狱。这无荒境界，其实就像是一座牢笼，束缚他们的自由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