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显然没有后悔药可吃。
    几天下来，柳轻轻早已悔恨不及。
    她恨自己。
    千不该，万不该，这次陀逻地之行，她实在不该跟着行尽出来。
    一连几天，方升对她，几乎是极尽羞辱。
    行尽是佛门中人，对于“佛陀转世”的方升，显然有极大的兴趣。一路下来，师徒两人偷偷跟在后面看戏，看着辛家这群人在外围一代各种扫荡。
    她被拖着，拽着，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
    苏，柳，辛，贝，青州四大氏族，对于辛家，她显然再清楚不过。
    陀罗地外围是凶灵地，这种凶灵地通常都是各种凶兽云集，显然不适合人类居住生存。但是对于经营魂兽生意的辛家来说，却是刚刚相反，反而成了一处福地。
    自从辛家得了这片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前来扫荡清理。
    对辛家来说，凶兽身上的各种材料都是财富。
    “师傅……”
    柳轻轻摇着行尽的衣袖，细语轻声，各种撒娇。
    几天下来，辛家这群人在最外围的一级凶灵地清理各种凶兽，几乎漫山逛了一个遍。而方升跟在后面也是乐此不彼，一路游山玩水，偷偷涨修为。
    反而是她，跟在后面无聊的上蹿下跳，几乎闷的快要自杀。
    她唯一的收获，大概也就是学到了一些毫无用处的药草知识。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博学广闻”，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苏家荆草堂出来的人。
    一群人刚开始还有些兴趣，拿些稀花野草考考方升，考到后来连问也懒得问。
    漫山遍野的各种东西，飞的跑的，树上长的，地下埋的，就没有方升不认识的。
    去考这种人，简直是自讨没趣。
    连她这个对方升讨厌至极的人，也不得不服。
    “师傅，徒儿想娘亲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嘛……”
    柳轻轻无聊的想哭。
    在她看来，这群人漫山扫荡魂兽，完全是吃饱了撑的，纯粹是在浪费生命。若不是行尽一直跟在旁边，她只怕早已上去，将这群人揍的体无完肤。
    对于那个始作俑者的方升，她更是恨的牙根直痒痒。
    “以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足以承受前世法力，若是没了你，他只怕麻烦的很。”
    “他是他，我是我，凭什么要徒儿受他羞辱！”柳轻轻急的想哭，一抬眼便看见方升又从林中走了出来，一跺脚，恨恨道：“师傅，您看，这混蛋又出来了！”
    行尽微微含笑，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师傅，这混蛋……又在这里假装打盹睡觉！”
    柳轻轻快要恨死前面那个假装睡觉的人了。
    每次方升一练功过度，精神不续，就会找个借口跑出来，随便找个树一靠，然后假装打盹睡觉。而行尽慈悲为怀，自然要让她出手用大吉祥天女普善咒帮忙。
    然后等她施术完成，方升则是起身就走，每次呆的时间也就几句话的功夫。
    她就算再傻再笨，也看的出来，方升每次出来都是假装！
    为的就是她的大吉祥天女普善咒！
    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师傅，您看看，这混蛋……这混蛋！”柳轻轻气的有些语无伦次，“他把徒儿当成什么了，凭什么要徒儿帮他，徒儿又不欠他的，就让他在那待着就好了！”
    行尽眼中慧光闪烁，道：“一饮一啄，皆是前缘因果，或许这便是你与他之间的缘分。若不是你当初在庙里招惹于他，又岂会有今日的事情？”
    “谁叫他是苏家人！”柳轻轻恨声道。
    “这几日有你帮他，他的修为可谓精进神速，只怕很快便会凝聚一品命纹。”行尽双手合十，道了一声法号，又道：“或许他前世渡你成佛，你今生注定要还他。”
    “这死混蛋怎么可能是灵尊转世！”
    “广目博闻灵尊天生慧眼，能识周天之物，辨周天之事，见众生之佛性。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就算是苏家出来的人，只怕也没有他这般见闻广博吧。”
    方升能肉眼见佛性，又能辨周天之物，行尽心中已经快要深信不疑。
    柳轻轻一时说不出话。
    “你今日帮他，来日他重返佛国神坛，必然也会回你，这一来一回便是世间缘分二字。为师传授你大须弥寺绝学，或许冥冥之中，也是你与我佛有些缘分。”
    行尽身在佛门多年，遇事看物，自然更加透彻。
    所谓缘分，便是因果。
    柳轻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在心里从头到尾把方升骂了一遍。
    几日来，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施展咒术帮方升，如今也不在于多妥协一次。
    不远处。
    陆渐正在闭目休息。
    这几日来，他刻意表现自己，冲锋陷阵，各种小伤累加，早已“伤的”不轻。
    “公子。”虞二一直跟着陆渐，是陆渐的亲信心腹。
    “什么事情。”陆渐缓缓睁开双眼。
    “公子猜的没错，那小子只怕在背地里偷偷吃了什么灵药妙药。每次他只是稍微离开一会，一回来便会慢慢修为精进，只怕很快便会凝聚一品命纹。”
    “我早猜到了。”
    陆渐嘴角一抹冷笑，以他的眼力，又岂会看不出方升的变化。
    “只是那家伙身上似乎没什么丹药气息，也不知东西藏在了哪里。”
    陆渐又笑了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手上带的应该是传说中的十方玉。”
    “十方玉？”虞二心头一惊，这种东西珍贵的很，就连陆渐也没有。如此这般，无疑是天降横财，当即请示道：“不知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看来老天待我不薄，不但要送我一场造化，还要附送一块十方玉给我。”陆渐得意道：“如今周边已经扫荡完成，只剩下最里面的核心地方，也是时候了。”
    “可是公子如今受伤，没有公子出手，里面那家伙只怕很难对付……”
    “受伤？自然是假的。”陆渐脸上一抹阴冷，已然早有打算。
    “早就听说陀逻山的‘玉树琼浆’服用之后，可以大大提升修炼者的修为。”虞二抿了抿嘴唇，道：“不知这次公子打算弄走几成？”
    “几成？”陆渐轻哼一声：“几成岂够本公子使用？本公子天纵之资，若是还要等待任务完成，等待苏家和辛家施舍个一滴两滴，本公子又岂会亲自前来？”
    虞二心头大喜，陆渐拿的越多，他跟着喝水分汤，分到的自然也越多，忍不住再次舔了舔嘴唇道：“难怪公子这次当着苏家小姐的面，主动请缨前来替辛家帮忙。”
    陆渐笑而不语。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苏家眼里，他这次主动请缨是为了修行，是为了表现自己，好正式加入苏家。
    殊不知，他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
    陀逻山的玉树琼浆对修炼者来说可谓稀世珍品，只是一直都在辛家掌控之中。
    若是这次能够一次性拿走全部，他的修为将会再次大大提升，到时候进入苏家，苏家小姐也只会对他另眼相看。不要说进入极乐龙庭，就算抱得美人归也不无可能。
    “那……”虞二脸上一抹犹疑道：“那辛家这些人怎么办？”
    “既然要拿走全部，这群人自然留着也是多余。”
    “如果这些人都死了，苏辛两家必然怀疑。到时候公子想要进入苏家，想要亲近苏家小姐，不是没的可能？”虞二不解道。
    “无妨，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替死鬼么？”
    “他？”
    “不错。”陆渐阴冷一笑，“就他这点修为，山了上什么也不能做，跟着山上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不就是为了充当奸细，给人偷偷报信么？”
    “公子说的极是，到时候死无对证，自然想查都没的查。”
    “这几日收集到的东西早已送下山，苏辛两家自然也知道有这么个人。到时候推到他身上岂不刚好，而且还是他们辛家自己邀请的人，与我们何干？”
    陆渐说完得意一笑，不免有些庆幸，当初秋兰执意将方升带上山来。
    不然他就算拿了全部的玉树琼浆，只怕后面也麻烦的很。
    随后，两人又是一番密谋策划。
    “这人倒是有些意思。”不远处的柳轻轻站在树梢，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以她和行尽的修为，同下面那群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这些事情自然瞒不过师徒二人的耳目。
    “可惜……”行尽站在旁边轻叹一声。
    柳轻轻似是心情突然好了起来，道：“师傅可惜什么。”
    行尽惋惜道：“这人天资极好，可惜心术不正。他若肯脚踏实地，将来加入极乐龙庭，修为自然突飞猛进，未尝不能成为第五个极乐龙庭四公子。”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柳轻轻哼声道。
    若是只看陆渐，她也会觉得这人或许是个人物。
    毕竟能够得到她师傅的一句“天资极好”，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可惜的是，他旁边还有一个走路也能修炼的人，跟方升一比，顿时天壤之别。
    修炼者定魂以前，几乎属于在黑暗中摸索，一旦定魂立命，修炼速度自然也会快起来。从凝结命珠，到凝练一品命纹，大概只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就算是她，天赋异禀，拼命努力修炼，当初也花了一个多月。
    这个速度就算是在大须弥寺，也是极为少见。
    可惜下面那位，从头到尾也只是游山玩水几日。
    这速度已经不是快，而是飞！
    “这人心术不正，他只怕会有危险……”行尽脸上一抹忧虑。
    “师傅放心，有徒儿在，徒儿知道怎么做。”柳轻轻欣然应允。
    出手是一回事。
    怎么出手，什么时候出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死混蛋，臭混蛋，这次看你还不被人揍得爹妈都不认得。”柳轻轻忍不住喜上眉梢，心情大好，心里又从头到脚将方升臭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