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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陈龙生挑着担子,上面两桶满满的井水,一步一步稳稳踩着,正在往回家的路上赶。
简植心道一声不妙,又懒得搭理他,很想避一避。谁知道,她这脚步仍是躲得来不及时,陈龙生抬着脸看路的时候,一眼望见垂着头的简植,自己把担子一撂,走过来伸过腿截住了她。
“哟呵,简植,今儿表情怎么这么不爽,你家卖了猪,挣那么多,不应该挺高兴的吗?”
然而简植淡淡道:“是不爽,但没啥的。我这是起床气。”
陈龙生没大听明白,但今天看简植心情不太爽,正好适合找事儿,他把嘴巴凑简植耳朵边上,表情邪邪的:“你家怎么今天派你出来挑水了?你爹简大梁呢?哦~~”他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猜到了,换粮食去了吧!”
简植心尖上一跳:他怎么知道这件事?他怎么能知道?
也是了,村里出门换粮食的人也不少,他爹消息那么活泛,肯定明白这种事儿,但是碍着没有证据,也想给农民们留口饭,就没怎么管过。
当前,她不能由着陈龙生这么在道上乱说。她立马放下水桶,手指狠狠地陷进陈龙生的灰棉袄压低了声音:“你特么乱说啥呢,你——闭嘴。”
陈龙生完全不惧,声音越来越大:“怎么了,让我说中了吧?你爹,去山夕,换粮食去了!”
那声音越来越大,不止吵飞了附近几只在地上跳着的麻雀,还引来路过的村民的瞩目。
简植从来没受过这气。她在原先的世界,不曾体会过有把柄捏在别人身上的感受。这会儿陈龙生这么放肆地说着自家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私事,顿时气血上涌——
一只手扬起来,给了陈龙生一巴掌。
那一巴掌把陈龙生打蒙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而他陈龙生还可是大队长儿子!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怎么简植这么呆的人都敢打他了! 他本身心里就因为卖猪的事儿窝着火,现在又挨了一巴掌,陈龙生怒气冲天,心想,今天不收拾了简植,他还真咽不下这口气了。
当下,就抽出自己的胳膊,别过腿去,打算给简植一拳,然而,这拳打了个空。
……
过了半分钟后。
出着擒拿手的简植狠着脸:“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请过私教,你队长儿子了不起?”
……
再过了半分钟后。
陈龙生刚要喊一嘴“你爹偷着换粮食,”又从脑袋上挨了一个透心凉。
原是简植不知啥时候举起他的桶,一桶冰凉彻骨的水倒下来,把陈龙生从脑壳上浇了个全身。
……
十多岁的孩子打架起来不要命,陈龙生抓着简植的头发不撒手,简植用柔术手法别着他的腰腿,让他不得动弹。站在旁边的人试图分开他俩,但死活分不开。想着去叫他们的爹娘来吧,可他们爹娘住在村里深处,等一个来回通知到了,这俩孩子早流血了。
在六七十年代的北方农村,还没有安喇叭,也便没有广播站。当时华夏若下什么指令,或者传达什么语录,就要由一个人站在房顶上,对着远处大声喊要传达的事项,远处另一家人听到了,就也站在房顶上继续喊着传达。
于是,在那个岁月,一道道华夏指令都由房顶传达,一遍遍从村头响彻到村尾。
这会儿,村头的人见分不开两个孩子,当下就跑到自家屋顶上,对着远处喊:“全村注意了,全村注意了……”
全村人们竖起耳朵。
房顶上一句句传达:
“村头闹事儿了……”
“村头闹事儿了……”
“村头闹事儿了……”
“简植和陈龙生打架了!”
“简植和陈龙生打架了!”
“简植和陈龙生打架了!”
胡圆和陈队长在各自家里听见“广播”,跑了出来。等赶到村头,俩人正看到简植和陈龙生扭成一团不可开交,地上红漆漆的血。
胡圆一看到这些,脑袋就炸了,眼泪夺眶而出。她喊道:“陈队长,你看你家孩子又欺负简植!你看你孩子都把我家简植打出血了!”
陈队长死活把儿子和简植分开,陈龙生嚎着对着父亲说:“是简植先动手的,她给了我一巴掌!”后面嘴巴乌鲁鲁的,说的话不太能听让人听清楚。
陈队长以前就听说过儿子总是欺负简植,不过没在意,上次两家人一起卖猪,他还以为儿子学会团结友爱了,又看到简植还主动买书学习文化知识,对这个丫头很有好感,心想她可能带着儿子学学好。
谁知道,儿子死性不改,这都把人打出血了!
他一巴掌拍到儿子后脑勺上:“我不管谁先动手,你给我道歉!半大小伙子打女生还打出血了,你出息了啊!”
陈龙生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捂着脸跑掉了。
陈队长不问来由,一个劲儿给胡圆和简植道歉,跑去揍儿子前,还往胡圆手里塞了一沓粮票。
等人没影了,胡圆这才心疼地看闺女。
看着看着,发现一个问题:闺女身上全尾全须的,完全找不到伤口。简植发现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嗯,地上那些不是我的,是陈龙生的。”
胡圆:……???陈龙生的血??
母女二人重新打了水,往家门口赶。胡圆小声问简植到底发生了什么,简植也没多说,就说陈龙生说了不该说的事儿,不过他以后肯定再也不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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