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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让他在观澜别庄住着吧,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喏。”
“对了,让洪楷写信给李丞相,就说……本宫已为马将军觅得良伴,让他发国帖给父王求亲,此事即刻去办,不得迁延。”
“喏,不过……主子说的良伴,是何人啊?”
熙和神秘的一笑,“李丞相是聪明人,一定能把事情办好的。”
“喏。”
“走吧,今儿本宫心情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到时,主子的心情一定好上加好。”
熙和笑着往前走,可不是,只要长孙氏不痛快,她就觉得痛快。如今这业城的后宫里,也就只剩下长孙氏有这个本事了。唉,有时候不免觉得寂寞,倘若没有对手,人生该多么的无趣。
这几日,六君子都出了门,高久安也不在,诺大的观澜别庄里就只剩下赵青衣。无所事事的等待渐渐激起了心里的绝望,裴菱避而不见难道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目的?照理,就算知道了他的目的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她不是回来复仇的吗?有人帮着一起,岂不更好?!右手紧紧攥住那几枚卦钱,没人愿意帮他爻卦,六君子婉拒了他的请求,高久安也婉拒了他的请求。除了他,似乎谁也不关心上官良勋的安危。
忽然想到什么,脑子里“嗡”一声响,心里却是猛的一抽,他们不愿意帮他,莫非是因为裴菱作了什么安排?!高久安说过,倘若被裴菱知道他喜欢上官良勋,上官恐怕是活不成的。青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没底,把心一横,管它后果是什么,他要替自己爻卦,他们不在乎上官良勋的安危,他在乎!而且,他比任何人都在乎!
青衣盛了碗清水,一刀割在手腕上,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进碗里,直至将整碗水染红。既是坏了规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规矩坏到底、坏彻底,正反卦、扶摇卦、无相卦三卦共起,他和上官良勋将来会如何,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黄泉碧落也好,阴曹地府也罢,他必随他同去。
在三个卦象之间,青衣思考了片刻,先起了正反卦。他太想知道上官良勋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荹阳回到业城来,也想知道公孙互会不会言而有信。掷了卦后仔细的记下卦象开始排,排着排着右手却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笔都有些捏不稳。不会的,一定是他爻错了。他猛的将纸揉作一团,又拿起铜钱开始掷卦,这次更是仔细,可排出的卦象却和刚才完全一样。不可能,这不可能。他迅速往里加了一枚铜钱,起了扶摇卦,排出的卦象深深将他刺痛。老天爷,这不公平,你夺走了爹娘、师傅、严籍师兄,连上官良勋也要夺走,留一些仁慈给我不行吗?!
青衣不信邪的又往里加了一枚铜钱然后一股脑儿的全倒进了那碗血水里,掷卦的时候,六枚铜钱全部立了起来,收了再掷还是如此……他一连试了多次,最后一次掷卦,六枚铜钱尽数碎裂。他急喘着气,心痛的难以复加,一把扫掉了桌上所有的东西,怎么会是绝爻死卦,为什么是绝爻死卦?!
严拓和洪楷回到庄里没多久,高久安也回来了。青衣在房里一坐一整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照绝爻所示,他此生再也见不到上官良勋,是死是活都见不到了。
“咝,在屋里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高久安推门进来,捡起地上的烛灯摆到桌案上,顺手点亮,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愣住了,他竟然,破戒自爻。虽然知道他喜欢上官良勋,却是没想到他对上官的感情已经这样深,“吃饭了吗?”
青衣罔若未闻,他一直在想,有什么法子能去荹阳,他一定要见他一面,把那张图给他,如此一来,裴菱便不会轻举妄动了。
高久安伸手推他,“发什么愣,我在问你话。”
青衣抬眼看了看高久安,眼中平静无波,“师兄,你既是公孙互的人,有时间还是多去刺探宫里的消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高久安一惊,他知道了。
“师傅临终时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我之间,谁也不欠谁,就算你现在离开这里,我也不会怪你。”
“青衣……”
“不过……我想求你件事。” 青衣打断他道。
“什么事?”“送我出城。”
“你想去哪里?”“荹阳。”
“青衣,恕我直言,别说出城,连这个观澜别庄只怕你都出不去。”
“我确实不懂庄外的八卦阵,但你已经出去过了。”
高久安叹气,“回来这些时日你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尚颐公主不会让你离开业城。”
青衣不作声,照扶摇卦所示,上官良勋最后因尚颐公主而死,可见公孙互那个人,虽狡诈还是讲些信用的。可是裴菱,真的要置上官良勋于死地。一个忠心耿耿的部下,一个多年追随的武将,她怎能如此对他?!明天,对,就明天,他要去见裴菱。想到此,猛地起身出了厢房,高久安跟着他一直问怎么了,他充耳不闻,径直去找了严拓。
严拓和洪楷刚吃完晚饭,正在收拾桌子,赵青衣几步上前,“严二哥,烦请通报尚颐公主,明天我要见她,一定要见到她。”
二人对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承帝突然病重,菱主忙得焦头烂额,他们几个也脚不沾地,赵青衣这是发什么神经,“有事吗?皇宫不比他处,公主要出来一趟不是那么容易的。”
“哼哼。”青衣冷笑了两声道:“这点我还是了解她的,她想办的,便一定能办到,烦请转告她,倘若明日见不到她,就请她来为我收尸,西晋的星盒我一并带去地下。”说完,也不等二
人接话,转身绕过高久安走了。
“高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严拓不悦地质问。
高久安叹了口气,“他破戒自爻,尚颐公主对上官将军的安排,十有八九他已经知道了。”
“自爻是什么?”
“说来话长,六爻此技只能为他人所用,不能自用,这是戒律,至于自爻会如何……我就不知道了,当年未曾听师傅提过。”
严拓和洪楷对视一眼,很快达成默契。以前江一柳说过,菱主最忌讳两件事,别人觊觎她心里的人和她手里的东西,但凡触及她的底线,她绝不会心慈手软。如今看来,此言非虚啊。
☆、承帝之死三
帝城寒尽临寒食,骆谷春深未有春。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
注:摘自唐元稹《元使东川·南秦雪》
这是赵青衣第一次进宫,因着心事,无心赏景,亦无心细看这座巍峨的皇城。跟着江一柳混进宫后二人径直去了祥禧宫。翠红在宫门口候着,看她脸色,应已等候多时,她将二人引至偏殿,里头已置了取暖的铜鼎,桌案上也摆好了水果、点心,“二位在此稍待,公主一大早就被传去景和宫了。”
江一柳想了想,眉头蹙了起来,“可是圣上……不好了?”
翠红看了二人一眼,“太医们已在景和宫轮流坐班多日,内宫的禁军也比往常多了,这个时候你们真不该进宫来。”
江一柳叹气,斜了赵青衣一眼,要不是他,他才不会冒险进宫。
“近几日,公主几乎每天卯时去景和宫探望皇上,最早也要戌时才回,今日丑时太医派人来宣她过去,到现在也没什么消息,不过……江公子放心,公主吩咐过,万一有何状况,让我领着二位躲进这间偏殿的密室,其他的事情,她自会处理。”
“方才我们来的时候,可能已被长孙皇后的人盯上了。”江一柳想到那个形迹可疑的小宫女。
“皇上病倒之后我们与景仁宫便已势同水火,长孙皇后一心要扶祁王继位,没少对太子下黑手,所以,二位只怕要在宫里住上几日了。”
江一柳看看赵青衣,他倒是沉得住气,在观澜别庄的时候大呼小叫的发脾气,这会儿却安静的像个闷葫芦。
“那今日能不能见到公主还说不准?”
“是的。”翠红回道。
江一柳一下子气就不顺了,这赵青衣太能找麻烦。他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照菱主的旨意李丞相已秘密往东晋派兵,算日子差不多该到了,到时南晋的密使会同他联络,他和严拓要将假扮成商队的南晋杀手弄进城来,以便接应菱主,想了想,看着赵青衣道:“我尚有要事在身,等天黑了就出宫,赵公子是跟我出宫还是留在这里继续等候公主?”
“我留下。”
江一柳与翠红对视一眼,微一点头,这样最好,什么事情都不耽误。
傍晚,下起了雨,虽不至瓢泼,却也是要打了伞才能不湿衣衫。
景和宫内殿亮晃晃的,所有的宫灯都点着,一柱香前,承帝醒了,十分不满殿内昏暗。熙和端了参汤跪坐在御榻边,“父王,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参汤暖暖胃吧。”说着勺了一勺子参汤送到承帝嘴边。
承帝避了避,看着她微微一笑,“青儿,你怎么跪着,快坐到朕身边来。”声音听着有些虚弱,精气神看起来尚好。
熙和抬眼看着承帝,他不仅视力有了很大的衰退,还出现了幻觉,离寿终正寝不远了,也就今、明两天的事了。马将军应该已经到了东晋郊外,那些死士应该也已混进城来,万事皆备,只欠东风。长孙印蓉,你倒是拿出点血性来啊,为何还不动手?!
“来人!”熙和大喊一声,“父王醒了,快传太医,将安神香摆过来。”
“喏。”
熙和起身坐到榻边,承帝看她的眼神十分温柔,她勺了参汤送到他嘴边,“父王,这是太医为您调制的参汤,您好歹喝两口吧。”
承帝张嘴,一口将参汤喝了,伸手接过碗,“朕自己来,你怀着身孕,哪能让你操劳。”说罢,端起碗来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