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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婶子拿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家女儿:“你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分家分什么家?‘父母在不分家’的传统被你忘了?哪怕你爷奶走了咱家也不分……”现在云家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桑哥儿也要再攀越新的高峰了,女儿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分家,当然让人觉得她脑子糊涂了。
二房婶子没把女儿的话当回事,并警告她不能到处乱说,省得云家老太太把云娇娇的胡言乱语,当成她这个儿媳妇私底下有什么不满呢,这不摆明了影响家庭和谐。
这俨然不听劝,可把云娇娇气死了,好几次都想跟冥顽不灵的娘亲说:一个要死的人哪有什么前程,你们这时候不分家,以后等他一命呜呼了,等我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你们别想来沾光!
到了分配房间,萧恒和云桑一间,云家人都默认了。云娇娇却很不是滋味,心中忍不住猜疑道:这客栈有的是房间,兄长还要巴着萧恒一间房,难道是知道萧恒身份了?
她完全忽略了,云桑是自己进去,萧恒后脚跟着入房门这一细节。云桑放下行李,见窗外吵闹,便推开了窗。
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楼下大堂学子们互相吹捧、以诗会友顺便交换情报,他还在看楼下人才济济、身负才学魅力的考生如过江之鲫,上次院试榜二的徽安县才子张文书也在,正被人围绕如众星捧月。
据说这个张文远少年成名,在算学上不是多么强,但诗赋上很出众,他的老师还是朝堂内的一位官员,可谓是身系名家,与云桑这种泥腿子半路出家、背后无人的不同。这一次乡试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看上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萧恒顺着云桑的目光看去,很快了然,知道这是少年本次乡试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捏了捏少年的肩膀,安慰道:“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你不要有压力。”
他不是觉得少年不如人,而是知道乡试总共会录取一百余人,没必要激起攀比,反倒乱了心绪。
云桑点头,表示认同。
他稍作休息,很快八月初九乡试第一场就来了,提前一日初八,云家人就紧张地来到城东南,目送云桑排队进入贡院,接受点名和全身搜查。
贡院即乡试的考场。和院试差不多,考生每人一个小隔间,笔墨工具、衣物吃食全都自带,考生只能待在这个小天地里,吃喝拉撒和答题。考官发放三根蜡烛,以供夜晚照明。考场内建有小高楼,某些监考、巡查的官吏会登高眺望,看考场内有无作弊者,那锐利的视线令众学子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再加上乡试在八月举行,最热的时节内,外面火球烤炙大地,屋内也如熏蒸的笼房一般闷热,吃食容易发馊,还有臭气熏天。这九天熬下来,人都得瘦脱一层皮。
连云桑都只能喝一些清汤寡水,用考场内的炉子烧热,才能好受许多。偏偏到底能否鲤鱼跃龙门、改变境遇就在这小小一根蜡烛点亮的小天地间,环境再艰苦也只能忍耐。
整个考场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加水磨墨和毛笔落纸的书写声。到了策论这一大头,拿到卷子的那一刹那,云桑眉眼浮现了了然。
大凤朝内忧外患严重,外有边郡恶邻露出刀锋,想在大凤领土上谋求更丰美的水土;内有山贼匪患层出不穷,折腾着皇朝边郡地区的元气,导致百姓南下逃荒,导致部分地方十室九空,难以休养生息。
朝堂之上早就对此不满了,也是凤帝的一块小心病,想要改变这一现状。本次策论便围绕这个展开,让考生畅所欲言。
云桑也算押中了考题。
他稍微打了一下腹稿框架后,便下笔作答,时而旁征博引、引经据典,时而以史为鉴、微加修饰,很快便写好了一篇锦绣文章。
此时夜色已黑,这考场环境极为简陋,气味也难闻。有风灌了进来,一排排考房如长巷,气温骤降,更令人难耐。
云桑知道自己身体单薄,生怕自己被吹凉了,也不想勉强,吹熄了烛火,拿起简单的被褥便躺在席上睡了。他努力在养精蓄力、节省体力。
他还不知道,蹲守在外的云家人都差点被吓坏了。因为三场考试接连不断,从第一场考试开始,就有身体孱弱的考生一边脸色发白,一边被抬了出来,路上还一直上吐下泻、呕吐不止。
这样的考生不止一个两个,引起考场外的恐慌。随着被抬出来的人越多,云家人每次凑上去都心惊胆战,他们知道里面环境苦,也都对云桑薄弱的体质很了解,生怕下一个被抬出来的就是自家孩子。
尤其是这些学子消瘦的身形、衣服审美都差不多,导致这心情简直如同过山车,起伏跌宕个没完。
唯有云娇娇嘟着嘴说:“爹娘、三叔,你们不要大惊小怪,桑哥儿不会被抬出来的。”要抬出来,也是到了“春闱”。那个时候,二月天寒地冻,还只能穿单薄防夹带的衣物、食物冷得快,云桑才真的撑不住了。
云家人见她口吻像是在说风凉话,脸上一点担忧都没有,不由都对她怒目而视,训斥了两句。
又一名学子被抬了出来,那一次那长长的头发和天青色衣服跟桑哥儿有点像,露出来的手腕儿也极细白,云家人心中一跳。
萧恒上前去,撩开那名新抬出来的学子头发,那名学子似乎已经极虚弱,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头发蒙面、眼圈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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