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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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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大伟走了,姜宴维就跟着霍麒吃饭了。
    姜大伟觉得姜宴维吃饭不顾人,其实这个想法挺片面的。姜宴维要是那么没样,谁跟他一起玩啊。在学校里虽然有钱可以买到朋友,可更多的孩子并不看重这个,一中那个学习环境,看的是人品和成绩。
    姜宴维在家里点菜不顾人是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家三口口味差不多,他家里也不缺一盘菜,最重要的一点是照顾他妈的情绪——他要是不点菜,要是不提要求,他妈也挺失落的。
    所以这餐饭,姜宴维才没有全按自己的想法来,要是真那样,他肯定要去吃火锅的!
    点海鲜是因为清淡又鲜美,大部分人都吃着无碍。不过他又怕霍麒海鲜过敏,还专门叮嘱做了两个家常菜,算是营养搭配,荤素合理。刚刚他一个人欣赏的时候,还有种今后霍叔叔就由我来养吧的豪情壮志之感,也有一种不是我家不能翻出根蜡烛来的遗憾。
    不过一上筷子,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他家霍叔叔吃饭风卷残云,速度极快,荤素不忌,幸亏没点蜡烛,要不还没点着呢,吃完了。
    他有些瞠目结舌,不是霍家出来的吗?虽然不是亲儿子,可在那里成人,也应该受到霍家的影响吧。
    他没见过霍家人,可他家在秦城数得上,这些年世面见得也不少,哪个京城里来的人,不是风度翩翩、动作优雅,他霍叔叔这样的别说少见,他都没见过。
    霍麒一抬头就瞧见姜宴维略带不解的眼神,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无论彭越还是姜大伟,在这些稍微亲密的人面前,他都是以真实自我出现的,第一次见他吃饭,他们大多是这个表情。
    今天大概是觉得姜宴维亲切,他也没装着——忙了一天,装着真挺累的。
    这个真实的自我,其实不算是霍麒,也不算是郭向北,是个中间人吧。
    他的人生就是这样,他不属于郭家,他已经离开二十五年,他除了留着郭如柏的血,其他已经跟他完全没了接触。
    他也不属于霍家,他不过是霍环宇顺手养着的一个崽子,为了讨他妈欢喜的。在霍家人眼里,他就是个拖油瓶,岁数大的人无视他,小一辈的嘲笑他,排挤他,欺负他。
    任谁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会难过的。他一开始只觉得委屈,即便削足适履,也没有彻底融入那个环境。他觉得自己孤单单,飘荡荡的,就像浮萍一样,连个根都没有。他想找一个能够将根扎入的地方,稳稳当当的生活下来,所以才会对别人的情感那么需求,他以为那可以依靠。
    可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假的。出了那件事后,他被送到寄宿学校,就改了想法,他要脱离霍家,他不需要做霍家人,更不想做霍家的跟屁虫。
    当然,他也不需要通过任何人来找到安全感,他需要靠自己,去努力去奋斗去摆脱这个局面,他相信,终有一天,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终有一天,他自己就能给自己安全感。
    所以他想要剥离掉了霍家人给他的一切。第一步,就是从那一身为了融入霍家而养成的规矩来,他要把削去的骨头再长出来。他开始学着不再端着,跟着宿舍那几个王八蛋一样调皮捣蛋偶尔冒几句脏话,开始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儿,偷偷地组乐队唱摇滚各种玩,变成了他妈眼中的问题少年。
    那段时间,他妈每次来看他,都是一脸的愤怒。
    他觉得挺爽的。
    跟现在姜宴维对他爸的态度差不多,所以,他很理解姜宴维,也愿意帮他一把。
    后来他长大了,看的书越来越多,见得人越来越多,才开始慢慢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纠正。当然,这次再不是削去自己的骨头,而是纠正自己的身姿,让自己变得更好。
    可唯有吃饭他没改过来——八成是为了防着他能够联系外边的人,他继父找了家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学校,特别严格,吃饭只有五分钟,不风卷残云压根吃不饱。
    习惯养成了,就改不过来了。
    这些陈年旧事,霍麒二十岁的时候还想想,二十五岁的时候喝了酒还拿出来回忆,可如今都三十岁了,他好像好几年都没想过了,今天却泛了上来。他觉得大概是跟姜宴维感同身受的缘故,不过,他并不准备向这个小朋友说起这些。
    这太私密了,他的人生,他的骨血,他的沉浮都在里面,他说不出口。
    所以,霍麒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冲着看呆了的姜宴维说,“吃完饭,拿着卷子,到我书房来。”
    然后起身就走了。
    姜宴维瞧瞧霍麒空了的碗,再看看自己还一口没动的碗,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虽然霍麒吃饭挺吓人的,可自己八成更吓人吧,居然瞪着别人吃完了。
    不过,霍麒这是为什么啊?这么一想,还有更多的疑问,郭爷爷为什么不见霍麒啊。
    就着这些八卦,姜宴维快速且心不在焉地吃饱了饭,停下筷子的时候他还挺惋惜地看了看这一桌菜,一点感觉都没吃出来呢。
    不过算了,反正都进肚了。
    #160;姜宴维取了自己的卷子,就上了二楼。有间房的门开着,显然就是书房,他过去便瞧见霍麒在开电脑,就虚敲了几下门,然后就听见霍麒让他进。
    #160;姜宴维这才带着打量的目光走了进去。
    霍麒的书房里也是北欧风格,白墙白色通顶书架,桌子在书架前方,窗户旁有个黄色单人躺椅,放在块牛皮地毯上,看着就很舒服。
    可说好的听霍叔叔解题呢?这种环境,除非他能坐到霍麒腿上,否则根本不可能一对一吧?
    他特惋惜地将卷子放在了霍麒桌上,站在了一边。
    霍麒正在看股市,应该是美股,他又瞥了一眼屏幕后,才扭头将试卷拿起来,先是看了姜宴维一眼,表扬道,“四张啊,不错。”
    姜宴维好打发,一句话就乐了。霍麒没管他,挨着翻了翻,“都是物理?”
    姜宴维自然是挑着自己喜欢的来,他不喜欢英语语文,有点心虚地回答,“就只有物理的。”
    霍麒瞥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开始从第一张认真看了起来。无缘无故地,姜宴维觉得自己紧张起来。
    脚放正了,小腿都绷紧了,屁股夹了起来,整个脊椎都是向上延伸,脑袋还往霍麒这边偏。
    霍麒看得很慢,似乎这些题目他都一个个认真看过去了,姜宴维虽然对自己物理很有把握,可这会儿却担心了。眼睛一点点的往下扫,顺便检查了一遍,可千万别丢人,要是霍麒觉得他不学无术,那多不好解释。
    十分钟后,霍麒把卷子翻了个面。
    姜宴维一眼就扫到了他留下的最后那道大题。每张卷子最后一题他都留下了,原先是动脑筋想让霍麒给他讲讲,现在很后悔。上过学的人都知道,最后那道是分界线,都不会是不是显得智商太差了。
    他这边郁闷,霍麒已经看完了大部分,指着最后一道问,“不会?”
    姜宴维是多想表达自己很聪明这个人设,可如今,他不能说我故意不做吧,他用一种“我就是个傻逼”的心态回了句,“我不会。”
    霍麒点点头,居然没说什么,又翻开了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于是,姜宴维跟个鹦鹉似的又回答了三遍,“我不会。”
    他想原地把自己了结了。
    然后就瞧见霍麒不紧不慢地将四张卷子,有反有正,并排放在了自己桌子上。
    姜宴维觉得这事儿有点怪,就看见霍麒似笑非笑地说,“最后四道都不会?”
    姜宴维眼睛转转,诚惶诚恐地点个头。
    霍麒修长的手指头就指向了第一张卷子的第6道选择题,第二张的第12道填空题,还有第三张的第2道大题,然后才来了一句,“这三个都会,最后一个不会?综合起来不就是做法吗?你是不想做懒得做,还是想让我觉得你脑袋都是锈,连动都不会动了?”
    我想勾搭你。
    姜宴维哪里敢说实话啊。可他真没想到霍叔叔这么厉害,不但看题一针见血,教育人嘴巴也厉害。
    “嗯?”霍麒又挑了个长音,那声音高高地撩起来,姜宴维都觉得自己浑身发麻了。
    他总不能拆自己台吧,刚说了不会,那就只能认了智商欠费这条了。好在,这样也不是没好处,姜宴维替自己装了个狗胆,谄笑着,这会儿也不纠结辈分问题了,特狗腿地说,“叔叔你好厉害啊,我就是会单步不会综合,你教教我吧。”
    霍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怎么会这些,可教不了你。”
    姜宴维要不顺杆爬,也就不是他了,“怎么会呢,我都没发现自己原来有这些问题,叔叔你一眼就看出来了,肯定原先是学霸吧,否则怎么知道?”
    “学霸是真的,”霍麒笑眯眯地说,“不过这不是我看出来的,”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我去过学校了,你们老师说的。”
    他对着那张纸念,“聪明没定力,不努力,凭天赋吃饭,最近开始成绩下降,每次分数精准28,怀疑故意的。”
    姜宴维一听就知道是老班说的,这回露馅了。
    就听霍麒哼哼笑了两声,姜宴维觉得自己有点皮痒,现在一点旖旎都没有了,有种当初要在家等候男女双打的感觉。
    霍麒拿着他的卷子吼他说,“维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就是想要关注吗?法子错了!我从没见过伤害自己能换来怜悯,你的人生比你爸爸的爱更重要,懂吗?你不是为他们而活的。你明白吗?明白的话半小时后交卷。”
    姜宴维说不出什么感觉,他站在那儿,耳朵有点蒙,外面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只有那句话在脑海里回荡。他有点震撼,有点感动,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
    他自然是明白的,从扯了新窗帘开始学习,他就知道了。可真没人跟他说过,这样怒吼着告诉你在做错事。
    这种感觉,特别不一样。
    他偷偷瞥了一眼霍麒,霍麒说完了就去躺椅那儿看书了,现在好看的就跟一幅画一样。这会姜宴维看他不止是心跳,还有心暖。
    真好啊这个人,这会儿不是想撩了,要是一直赖在这儿多好?
    就是不知道对人都这么好?还是只对他好?
    过去不合适,他坐下来开始写卷子,题目他都会,写完就交了过去,霍麒拿起来翻了翻,没说话。姜宴维心里就有点打鼓——不会还气着吧。结果听见霍麒说,“还不错,以后加油,真不懂可以留下问我,我清大计算机系毕业,应该没问题。”
    姜宴维眼睛顿时亮了。
    姜大伟让姜宴维弄得心情特别不好,他也不想见郭聘婷,便又找了个地方坐了坐,这才回的家。
    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深夜了,他以为郭聘婷睡了,就想着去姜宴维的房间凑合一晚上,结果一上楼,就看见郭聘婷披了件睡衣,下了楼来。
    郭聘婷双眉微蹙,一副担心的样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说今天早就下班了吗?”
    姜大伟不想让她知道钱的事儿,有些话自然不会提,他摆摆手说,“没事,有点应酬。”
    郭聘婷既然没睡,他也不用去姜宴维的房间了,就跟着她又上了一层楼,进了主卧。他喝了点闷酒,进去就躺下了,郭聘婷帮着他解衣服,顺便试探道,“是不是宴维的事儿。这孩子昨天就没回家,今天又来打包了一次衣服,这是要去外面常驻了?我是他的后妈,按理不该多说,可我不是心疼你吗?这孩子被宠的有点过了,谁家孩子,花了那么多钱还敢理直气壮的了,早吓坏了。”
    刚刚还眯着眼的姜大伟,眼睛突然就睁开了。“你怎么知道?”
    郭聘婷被他吓了一跳,听到这里才松口气,“还不是你儿子告诉我的,他下午来搬家,顺便跟我说他花了六千万买房子了,写在他的名下。说我是有了证的小三情妇狐狸精,这些话家里保姆都听见了。我就算小,也是妈呀,他怎么能这么说话?”
    郭聘婷敢撒娇是有原因的,最近她能感受得到,姜大伟不如原先那么护着姜宴维了,似乎失望了。
    果不其然,姜大伟脸色难看起来。她以为是因为姜宴维骂人,心头暗暗高兴,岂不知他是在气姜宴维怎么把钱的事儿说了。他不想给郭聘婷由头,便摆摆手说,“这事儿你别管。”
    说完他就准备睡觉,郭聘婷等了一天,就得了这么一个答案,当然不干。她推推姜大伟,拿着孩子说事,“你可别忘了,还有超超呢。他……”
    她话没说完,就见姜大伟猛然坐起来,瞪着眼睛质问她,“我还没死呢,你想分财产?”
    郭聘婷自然不能承认,顿时就哭起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又不是我花钱,你这就是看不上超超,否则为什么他哥哥有的,我都不能提?”
    姜大伟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起身就出门了。
    #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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