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还是地狱。
    在这个世界的神学中，天堂是升华，而地狱是沉沦。
    但本质，都是泯灭。
    灵性粒子的溃散进入虚空之中，保持恒定的规则会重新填充进新的躯壳，而有信仰坐标的人也许可能大概或许会被某位至高存在不经意间响起，从虚空中打捞起来带入神国。
    但破坏守恒，是有代价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这是神灵也无法肆意妄为的领域。
    所以李斯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狂妄的。
    他不是神，更无法代表神。
    但对于特伦男爵来说，李斯特的存在无疑是震撼的，所以他鬼使神差地信了。
    也许也有神志濒临零点的原因。
    “连环少女杀人案，是你犯下的吧。”李斯特语气平和地问道。
    特伦男爵无神地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迷茫，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记忆虽然是在更深处的虚空，但特伦男爵的神志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能记起多少还真不一定。
    不过或许是印象过于深刻，特伦男爵的声音十分连贯：“不，不是我，当初是雅戈尔王子和……的意思，埃克森找的我……但是比起枯燥的信仰，血泪更能让人触及‘神性’……那双鞋子，是那双鞋子，它带来了魔鬼……有人在找它，救救我……”
    信息量有点大。
    没时间细想，李斯特继续问道：“除了雅戈尔王子还有谁，你知道那些失踪的少女在哪吗，她们都死了吗？”
    “……少女……被埋在了巨龙之柱下……怨恨……还有的准备……被关在富丽斯特工厂……修道院……不，我不知道……阿努比斯大人已经注意到了我，我将永……”
    李斯特皱着眉头看着逐渐消散的特伦男爵灵体，随后身形微动，退出了灵感之心的视界，拉住安琪，处理好现场，立马离开了这里。
    在他走出房间不久，就与正往这赶的白夜碰上了，还有那位隆坦，看样子这位隆坦应该至少也是一位队长级别的高阶超凡者。
    两者相错而过。
    “让你安排的钉子怎么样了？”隆坦用沉稳的声音问道。
    “已经准备妥当了，没想到修道院那边……”
    出了停尸房，李斯特走到一处巷子前，解开了指环的效果。
    安琪的眼神有些挣扎，看着李斯特欲言又止。
    “老板……”
    “嗯？”
    “你能救救我姐姐吗？”
    帮助其实是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主动和被动有很大的区别，李斯特自认为自己不擅长主动，但是被动的效率太低了，所以他更喜欢置身事外。
    比如这次的任务，他不需要经过安琪的这一环也能找到任务要求的人员，但他也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伟人，所以安琪恰到好处地见到了这一切，就连灵感之心，李斯特也没有瞒着她。
    观察灵界的手段可是有很多的。
    “你的姐姐？”李斯特“疑惑”地看向安琪。
    安琪鼓足勇气道：“我姐姐叫安洁丽娜，她是在水榭大道上不见的，我在那里发现了这个。”
    安琪举起了小手，上面白白净净的。
    李斯特：“……”
    “啊？”安琪察觉李斯特有些怪异的目光，缩手一看，有些羞愤地叫了一声，然后连忙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发夹。
    棕灰色，很用心的针法，那些纺织厂流水线上的大妈应该都没有这种细腻的手法，其实大概率是没有这种闲工夫。
    “这是我姐姐亲自做的。”安琪的神色有些自豪，随即又变得有些黯淡。
    李斯特摸了摸她的头：“不用担心，你的姐姐应该没事，不过接下来，你可能得先回去了。”
    “我也要去。”
    对于安琪能看到灵界中的交流，不知道为什么，李斯特并没有感到意外。
    “那里很危险。”李斯特叫了一辆马车，准备让人把安琪送回去，顺便将冰雹符文留在了安琪的手上。
    尽管这个世界的法律还算可以，但是混乱依旧猖狂。
    “听着，如果想找到你的姐姐，我们就得快点，你要是再不动身……哦，这下好了，我们的家里来了客人，你替我接待一下，记住，就说委托已经完成了，余款等我回来再结，其他的不用管。”
    安琪有些担心地看着李斯特，然后被马车拉着离开了。
    李斯特则是回忆着特伦男爵说的地方。
    然后身形快速隐入黑暗，一阵风声在他原先的地方响起，随即沉寂。
    富丽斯特工厂，它的前身是维多利亚王国时期有名的机械加工厂，负责将钢铁加工成武器或者其他的用具，里面至今还摆放着一些金属模板，当然，管制品如火枪之类的肯定已经被收走了，现在也沦为了一个纺织厂，距离水榭大道并不远。
    安琪和她的姐姐以前依旧这里“上班”。
    尽管已经天黑，但是厂房之中依旧还亮着微弱的光芒，带着头巾的妇女用疲惫的眼神仔细看着眼前的纺织机上的丝线。
    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低空上，一道庞大的身影一闪而过。
    李斯特拿出安琪给的发夹，顺着上面散发的气味，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地下仓库前。
    狼人的嗅觉在这方面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地下仓库的外面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石头，石头上还躺着一个个空洞，里面的钢筋似乎被人直接抽走了。
    李斯特难以想象这种骚操作。
    但在石头中间，有一条人为踩踏的痕迹。
    痕迹一直延伸到仓库侧面，在这里，李斯特看到一扇如同窨井盖一样的门板，钥匙处用粗虬的钢筋扎好，仅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孔。
    不过对于李斯特来说，开门不需要这么麻烦。
    手指搭在门上，指端慢慢变得锐利，然后轻而易举地刺入了铁门。
    “咔嚓。”四只手指伸进铁门，轻轻抓了抓，然后门锁处的机关直接被抓成了铁块，被李斯特挖了下来扔掉。
    推开门，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李斯特估计了一下，大概有50级，15cm一级，于是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
    这倒不是他想耍帅，而是台阶上似乎因为门锁的损毁，布满了黑色的可疑液体。
    他不太想拿自己的身体去检验这是什么，不过倒是可以带一点回去分析一下。
    台阶底下是一处非常空旷的空间，一个个铁箱子一样的东西被改装成一个个的“牢房”，里面躺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看得出来，她们的精神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李斯特数了一下，这里还有五个女人。
    都处于濒死的边缘，或者说是神志崩溃的边缘。
    一个个看了过去，任务目标在第三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就是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不过似乎看到了铁门被破坏的痕迹，脚步声又渐渐走远。
    李斯特皱了皱眉。
    这么多的女孩子，他一个人很难在对方来临之前全部救走。
    所以现在有两个选择，带上任务目标直接离开，或者将后面的那些人全部杀光。
    通知圣堂也是一个途径，不过他可没有认为自己在这座城市中已经没有对手了。
    万一圣堂这些组织连他一起抓了怎么办？
    而且这件事牵扯的太大了，圣堂那边说查到了罪犯，李斯特是不信的。
    下意识地，李斯特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那张一直不曾动用过的卡牌上。
    以他现在的力量，只能触发危险事件，但应该也足够了吧，只要让自己能把人带出去就可以了。
    意念一动，一张纯银的华丽卡牌出现在李斯特手上。
    23枚骰子出现在虚空之中。
    29点。
    荆棘城堡启动，无形的力量笼罩在周围，从比灵界更深处的虚空中慢慢映射。
    仓库外，几个笼罩在黑袍中的人被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带领着，神色严峻地看着地下仓库。
    “你说有人发现了一号仓库？”黑袍下传来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中年人老福特虽然负责纺织厂，但对于这几个黑袍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是……我来的时候，门就被破坏了，我……”
    听到老福特断断续续的话，黑袍人有些不耐地哼了一声。
    银色的无视领域扩张，李斯特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下降到了一个冰点。
    但愿能有效，否则自己现在的状态……
    黑袍人正打算直接下去，下一秒却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华丽的房间之中，身边其他人都已经不知所踪。
    贵族格调，蓬松的丝质窗帘，夸张的梳妆台，还有柔软的床铺。
    如果没有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头发，就完美了。
    无数发丝如同利剑一般，绞杀向黑袍人。
    此时的李斯特也抓紧时间，一手一个将这些女孩搬了出去。
    至于除了安洁丽娜之外的怎么处理。
    那也只能是将她们扔到黑夜教会门前了。
    教会虽然有着诸多缺点，但还算恪守教条，而且如果没有教会的帮助，李斯特总不能全部将她们放在侦探所里吧？
    从这点来说，他还算不上一个好人。
    而此时，在学院中静静窝在自己的窝里的罗伯特，却在柔和的夜色中，变成了一位满头白短发的健壮老人。
    昔日王宫的传奇剑术师罗伯特·蒙多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