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诡冷的街道上，破碎的报纸在昏黄的路灯下倏忽飘过，流落的野猫趴在路边，绿色的眼珠盯着扭动着身体的老鼠，等待着扑击的机会。
    但它的运气不怎么好，一道人影再次从巷口走了进来，那些只敢躲在下水道的老鼠在嗅到生人的气息之后，立马躲进了一边的洞口，让它一整晚的等待落了空。
    它带着不满和无奈的眼神看了来人一眼，并发出了一声渗人的叫声。
    但是来人并没有被影响，也许已经习以为常，它看到对方有着一头蓬松的黑色头发，隐在黑暗中有些营养不良的面孔上已经几天没有洗过了，于是嫌弃地后退了几步。
    事实上，安琪对于地址的把握并没有精确到房间楼层的地步，大概也就知道街区，但是鼠瘟街在这个点还开着的店铺，也就那么一家了。
    她走近了那家在门口用牛皮纸贴在一边，上面写着“菲尔侦探所”的店铺。
    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还坐着一个看上去非常高大的男人，他的坐姿非常端正，手里拿着报纸，应该是个可以识字的贵族老爷，而且看手上的皮肤，似乎年纪不大。
    侦探所中还有打扫留下的积水，以及那些看上去和这位先生穿着不怎么匹配的家具，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夜晚的街道不安全，尤其是在这种有些陌生的地方，她知道这里属于一位叫“约德”的地盘，如果不能让这位先生聘用自己，那就应该快些离开才行。
    于是她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而李斯特在安琪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位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外衣，还打着许多补丁，一头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乌黑，而且还带着泪痕和擦拭的痕迹。
    如果是其他人，会立刻将这种随处可见的流浪者驱赶出去，因为他们身上很可能携带着一些肉眼难见的病毒和其他一些传染疾病。
    但李斯特没有这么做，他想知道自己的第一位客人有什么诉求，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并不需要担心疾病。
    “您好，先生。”安琪的手用力地抓着那张传单，神情有些忐忑，她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在每天从报头那里截胡派送之前，她们会跑到最近可以接到水的地方，把能看见的地方稍微清洗干净。
    但她忘了，但愿不会在她开口之后就被赶出去。
    她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
    “您好，有什么事吗？”李斯特温和地问这位看上去虚弱到了极点的小女孩，作为一个侦探，他自然看到了对方手上的传单。
    “我是……”听到对方的回复，安琪更紧张了，“来应聘的。”
    说着，她举了举手中的那份传单。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李斯特真的不记得自己发出过应聘的请求。
    不过看到对方的装扮，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但他目前的启动资金已经不剩什么了，也实在没有做好人的基础，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比他想得还要大。
    一些地头蛇用自己手下的可怜人骗取富商的同情，然后里应外合谋夺财产的例子在书上屡见不鲜。
    “咳咳，那个……”
    “拜托了，我什么都会做，烧饭洗衣服，或者是招待客人，打扫卫生，我不用您给我工资，只要每天一片面包，一杯水就可以了。”她听出了李斯特语气中的善意和温暖，但很多时候，这种态度说明了对方只是一时的怜悯，并不想和自己有太长时间的接触。
    对方非常敏感。
    李斯特止住了话语，有关拒绝的话，在看到小女孩一身的打扮和如同被遗弃的小猫一般可怜的眼睛时，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人的怜悯总是可以最大功率地放在对美丽的事务上，比如猫，狗，孩子。
    逼仄的小房间中，两人就那么对峙着，良久，李斯特叹息了一声：“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活并不富裕，在这里只能租的起这间小店，一般来说是无法雇佣一位助手的。”
    安琪的眼睛中带着恳求。
    “不过，”李斯特看了看门外，“如果你只要求面包和水的话，我相信只要教会那边不找我麻烦，我很可以聘用你。”
    什么？
    他答应了？
    安琪被突如其来的幸运弄得有些懵然。
    李斯特从座位上走了起来。
    他能接受这位助手，虽然有着自己的同情，但大多还是因为新发布的任务。
    “任务要求：聘用‘安琪贝拉’，并开启阶段任务
    任务奖励：颠倒楼梯x1，金加隆x50，历练点x100。”
    别的不说，金加隆和金龙币的购买力是完全一致的，区别在于金龙币是由蔷薇帝国推行使用的，而金加隆则是由财富女神教会推行，大陆各地都能流通的货币。
    招聘一个人就能有50金加隆，这个生意还是可以做的。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有一身合适的装扮。”
    ……
    琴女服装。
    如果是十分钟之前，身上可能只有一枚银狼的李斯特连这里的一根领带都消费不起，但现在有了五十枚金加隆的底气，他也不吝啬在这位身上至少还有一个任务，还是自动上门的吉祥物投资。
    在这里，一般衣物的价格都在一个金龙币左右，李斯特再有钱，也不会这么浪费，但那是定制，一般只要你不怕撞衫，这里还是可以用银狼消费的。
    李斯特花了69银狼，替安琪买了五套衣服。
    样式是店员带着安琪自己挑的，买的都是最便宜的一档。
    当然，安琪对李斯特这么大方是非常警惕和不安的，那些店员看着李斯特的目光也有些不对劲。
    只是能来这里消费的人，他们也得罪不起。
    李斯特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儿，安琪从一边的换衣间走了出来，值得一提的是，在试衣之前，这里的人主动提供了洗澡服务。
    所以呈现在李斯特面前的，是一位瘦弱但还算得上白净的小女孩，但是头发微微有些枯黄，大约是营养不良，脸上也有一些红印，而且白得有些不像话，手臂缩在长袖里。
    李斯特带着她去前台结了帐，又给她买了一双手套。
    “我需要做什么，先生？”在回去的路上，安琪有些不安地问道。
    虽然只有九岁，但对于等价交换或者力量至上的规则，她已经足够了解了。
    在这之前，她还没有碰过银狼。
    面对小女孩忐忑的提问，李斯特也认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太热情了，也许这些代价还不够一位贵族讨好一位女士的一顿晚餐，但对于她而言，一枚金龙是不可思议的财富。
    顿了顿，李斯特微微一笑：“你的运气不错，遇上了我，对我来说，一枚金龙并不算什么。”
    安琪听了李斯特的解释，紧张感虽然有所消退，但是依旧沉默。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每一次的付出和得到都是明码标价的交易。
    “而且我今晚给你的这些‘投资’，你可以当成是未来你替我工作一年的报酬，也就是说，接下来你只能从我这里得到面包和水，而且一年之内不能离开我的侦探所。”
    安琪听了微微有些惊讶，这么简单？
    她对于一年没什么概念。
    “大概就是50周的时间。”
    得益于以前的记忆，安琪对“周”的时间还算敏感，而且她的算数也还过得去。
    日报的利润是最大的，但是她和姐姐只能偶尔接到日报，但是周报不同，除了其他城市的，她们还会自己制作周报。
    从每天人们看完扔在一边的报纸上撕下最显眼最干净的，然后由在纺织厂兼工的姐姐，有时也拜托苏珊大妈，将报纸精心缝合成一本薄薄的册子，比那些专门的周报还要厚许多，这种周报在米勒大街那边的行情最好，每周算下来，她们都能赚到50分。
    一百分能换一匹布，一匹布的市场价是一个银狼，一匹布只能换五个面包或者一块拇指大小的肉，至于水，她们会趁饭店不注意的时候拧开“水龙头”，接上一大壶。
    或者等下雨，天空之城虽然在天上，但从来不缺水。
    那么50周，就是2500分，大概有25个银狼。
    还是不够，而且对方还给她提供了面包和水。
    李斯特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从她依旧戒备地眼睛中看出了她的顾虑。
    看在任务的面子上，绝对不是你可爱。
    他在心里念叨着，嘴上却说：“这么说吧，我要雇佣一位助手的话，他的周工资至少需要5个银狼。”
    “这么多？”安琪捂住了嘴巴。
    “当然，做我的助手，得会不少东西，一般人还真做不来。”
    “那么先生，需要我会什么呢？”安琪这时已经从怎么还债变成了怎么合格的思维。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地位差距问题，说服一个人，需要带到一个让他们承认的环境之中，然后进行论述，当然这时需要一点善意的谎言。
    李斯特看了看安琪的数据，微微一笑。
    “他，或者说她，需要一定的算数基础。”
    “这个我会。”
    “要认得字。”
    “我也会认，但有些还不熟……”
    “最好还能打扫，倒水，招待客人什么的。”
    “我也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