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贺阳很难理解周大老板的理想主义。
    然后他就会自我反思。
    是不是自己格局太低了，跟不上老板的思路？因为眼界太低，所以看不到老板看得那么远？
    这种因素一定会有。
    但凡能做成世界级的大企业，老板一定要有几分在常人看来莫名其妙的理想主义。如果缺乏这种情怀，就算成功了也就是个地区级的小老板。
    所以绝大多数的时候，贺阳对周不器都充满了尊重。
    不是因为他是老板而尊重，而是尊重他的远见卓识和自己达不到的追求高度。
    可此时贺阳也有点坚持不下去了，深深地理解了王浩阳的感受。
    真是抓耳挠腮，令人崩溃啊！
    “老板，真的不行了。咱们现在要做的事，真是太多了。远的不说，就说最近要着手处理的几件大事，总部和分公司的两大园区的建设计划，今日头条的上线，社交软件的研发。还有正在筹备的云计算，以及已经开工的工程院和还没开工的研究院……”
    “嗯，你说的我都懂。”
    “不！你不懂！我说的还只是大事，很多很多你没关注到的小事，超级文档和修图软件的研发，微点和百度的竞争，今日头条和门户网的竞争，还要努力维护跟企鹅的关系……老板，每一件事都不容易处理！”
    贺阳语重心长，近乎崩溃。
    事情太多，真是忙不过来了。
    周不器一挥手，沉声道：“有困难就克服困难，不跟时间赛跑，就会落后于时代。挺过这一关，紫微星就有跟硅谷巨头抗衡的资格了。”
    这一次，贺阳要坚持己见，很慎重的说：“不，最近的事太大太复杂了。现在大家神经都是紧绷的，再加码，就断了。而且，这不仅是内部风控的问题，还有来自外部的风险。”
    “百度？企鹅？三大门户网？”周不器摇了摇头，有几分不以为然，“我也不怕告诉你，这几年，我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算这次咱们没能拿下他们，今后几年，也一样有机会。”
    贺阳摇摇头，“业务的竞争，不算风险。失败了只能是技不如人，没有理由。”
    “那你说的是？”
    “投资人。”
    “靠！”
    周不器一听这个话题就很烦躁。
    贺阳道：“上个月的几笔开支，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尤其是鹏城的总部园区计划，让他们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别的业务，也就是idg和金沙江会有意见。这次的事，连软银和阿里也发文，要求我们给出解释了。”
    鹏城的园区建设计划，最初的规划是总投资4.2亿元。
    恰好跟当地政府合作，以地皮从银行贷出来了4.2亿。
    也就是说，运作恰当，紫微星一分钱都不用出，就可以在鹏城建一大片低密度的高质量的总部中心了。
    这是好事。
    给资本市场带去了巨大的信心。
    可后来周大老板改主意了，表示4.2亿搞的总部园区，实在太小家子气了。大笔一挥，就要投资10亿！
    而且，这10个亿只是一期工程。会专门留出一大片地，以后会接着盖二期工程。甚至跟当地政府都说好了，二期工程会盖一座地标性的建筑，斥资至少20亿。
    这是要干啥？
    紫微星到底是科技公司，还是房地产公司？
    也太不靠谱了吧？
    搞这种面子工程，有什么意义？
    这和当初a轮融资谈判时的说法也不太一样，相当于欺骗了投资人。
    就导致资方意见很大。
    贺阳语重心长地说：“王浩阳这段时间焦头烂额，不停地跟投资人解释，表示接下来会收紧开支，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可冒冒失失的开启海外战略，风险太大了，对投资人来说是有一笔钱打了水漂。”
    “打水漂？不至于吧？”周不器哼了一声。
    贺阳苦笑道：“资本只看利益，不讲情怀啊，大老板！你宁可为了海外市场而放弃部分国内市场，这是大格局。可资本不在乎这些，国内市场是眼前的利益，没有任何理由放弃啊。咱们开启海外战略，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能怎样？”
    “说不定会撤资。”
    “别扯了。”
    周不器撇撇嘴，根本不信。
    撤资是只能把剩余的资金按比例撤回，花掉的钱就花掉了，相当于止损退出。眼下这种形势，没人会傻乎乎地从紫微星撤出。
    贺阳道：“至少名声方面，会对我们造成打击。我们欢迎国内的投资机构参与进来，就是想提高紫微星在国内创投圈的好感度，产生更长远的正面效应。如果处理不好，咱们说不定会好心变恶评。”
    “做人啊，真不应该太善良啊！”
    “不止是投资人，咱们内部也不会同意的。高管们各管一摊，都忙得团团转。我回来时候看见王海洋了，他眼睛里都是血丝，一问才知道，他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马上还要去杭城。大家都太忙了，没精力，也没心情去关注海外的事。”
    “嗯。”
    周不器点了点头，隐隐被说服了。
    贺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海外战略非常重要，我也觉得紫微星不应该局限于国内，应该有出海跟硅谷巨头一较高下的志向。不过眼下时机不对，应该把全部的注意力用在国内市场。”
    周不器摆了摆手，“本来也没想急急忙忙就跑到国外去，肯定得有先期的市场调研。行了，这事我亲自来运作。嗯，先保密吧，别乱了人心。”
    贺阳心中好笑。
    大老板这不很精明嘛，一点没糊涂，也知道眼下这个阶段跑海外去搅动风云，绝对是弊大于利，是自乱阵脚的做法。
    打发走了贺阳，周不器叹了口气，很不甘心。
    时不我待啊！
    紫微星开拓海外市场，最好的突破口就是社交。可再过个一两年，facebook和推特两大巨头就会深入到韩日市场了，到时候再去跟他们抢地盘，那就太难了。
    更重要的是，移动时代就要来了。
    如果能有一个pc端的引流网站，那么在移动时代，就可以有先机之利，可以更好更迅速地发展起来。
    相比于pc时代，移动时代的赚钱能力翻了几十上百倍。
    朋友网辛辛苦苦一个月，广告费才1个多亿。
    后来的微信朋友圈，一天的广告费就1亿多了。
    还有一点，就是发达国家更有钱。
    微博和推特是一样的产品，不同的是，微博的商业化更强，广告更多、推广更多，各种热搜和营销号。推特做的相对克制，没有太多广告，用户体验更好。
    可即便这样，每个用户给微博带来的价值，连推特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发达国家的韭菜长得高啊，收割起来过瘾啊。
    只盯着国内这点韭菜，有点目光狭隘。
    可贺阳说的也有道理。
    现阶段的紫微星，容不得再新开战线了。
    宁雅娴见他坐在大班椅上闭目沉思，就悄悄地沏了一杯绿茶过来，试探着小声地说：“老板，我能跟你谈谈吗？”
    “嗯？”周不器睁开眼睛，“怎么？想打针了？”
    宁雅娴又好气又好笑，“不是打针，我想说一下海外的事。”
    “哦？”
    “咱们开展海外业务，是从日本开始，对吗？”
    “嗯，日本是个不错的选择。软银是咱们的投资方，金山在那边做的不错，也算是积累了不少经验，可以找他们帮帮忙。而且，日本市场也比韩国市场友好，难度小一些。”
    “老板，你把我忘了吗？”
    “嗯？”
    周不器虎目一亮，睁大眼睛看着她。
    宁雅娴？
    是啊！
    这个大秘书，也是响当当的名校高材生，当年被索尼挖到了日本，在那边工作生活过好多年呢，没有课长之名，却有课长之权。
    放在紫微星，就相当于m4级别的中层管理者了，对一个在日企工作的华人来说，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宁大秘不是花瓶，她很厉害呢！
    宁雅娴从周不器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的惊喜和期待，抿抿嘴唇，心中有几分骄傲，嫣然道：“我在那边有一些朋友。”
    “哪个方向的？”
    “我当初在国际部主管一个售后技术项目组，我跟你说过嘛。那个期间，我和很多人都打过交道，算是认识了一些人。不过大部分人很多年都不联系了。”
    “还有联系的？”
    “嗯，跟华人组织有联系，大部分都是男士。当时我年纪最小，在那里最受照顾，是他们的小妹妹，我很感谢他们。”
    “他们都做什么的？”
    “都是索尼的员工，各个业务线都有，市场、财务、技术、法务、人事。不过绝大部分都跳槽离开了。有一些去了美国，有一些回国了。还剩一半，选择留在日本，在那边结婚了。嗯，日本姑娘嘛，你们男人都喜欢。”
    周不器面色一震，“别胡说八道，我就不喜欢！”
    宁雅娴抿嘴笑道：“要不这事我来负责？我来做前期的市场调查？又或者在那边先组织一个小的市场团队？”
    周不器深深地看着她，“你可以？”
    宁雅娴觉得自己的才华被埋没了，被小瞧了，俏脸上闪过了几分淡然，“老板，我叫宁雅娴，十年前在复旦毕业，精通日语和英语，我还单枪匹马的去韩国，帮三星解决过一个……”
    “行！就你了！”周不器没听她臭显摆，当即答应了，“一会儿下班就去你家，打预防针！奖励你！”
    宁雅娴很开心，笑靥如花，美眸中流光溢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