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济南鏖战
夏大军不是不心疼他的第一镇,但他没有办法。
领命坚守济南城的那刻,他就知道等待第一镇的是什么。
他那同乡陆四在离开济南前对夏大军说了最后一番话。
“没有援军,你要死了,回头我肯定把你骸骨弄回老家葬了,不让你做孤魂野鬼......不过你最好在下面给我打个前站,保不准哪天小四子也下来了。”
“阎罗王的反,不好造。”
夏大军闷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目送从小看到大的小四子上马消失在东方的天际。
济南城的守卫兵力连同北直民夫和济南绿营改编的两个旅将近两万人,但能战之兵大概六千左右,都是原先第一旅和第二旅的老底子,不过这六千人的能战是相对于明军,而非清军。
其余人马要不就是在徐州收编的刘泽清降军,要么就是北上沿途加入的顺军游兵和土寇。
看上去,第一镇多达一万五千人,实际还不如没有改编前的三个旅能打。
被抽出第一镇的那个旅是弹棉花出身的谢金生旅,现在第五镇张国柱手下当副将旅帅。
两个新编的旅,一直是由徐和尚指挥负责济南城墙加固和工事修建,让他们在城墙上协助防守是没有问题的,但要让他们拿起武器同清军面对面的生死搏斗,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所以,夏大军真正可以依靠的就是他那六千人的老底子。
幸运的是,清军的兵力同样也少,虽然豪格和孔有德是在济南东西二门同时扎营,但开战以后攻击的目标却是西门,这就使得夏大军可以将能战的兵马大半放在西门。
沈三元带着第一镇最精锐的五百旗牌兵杀上去后,暂时挡住了清军潮水般的进攻,将淮军的防线稳定在第二道土墙前大概百丈的距离。
阵脚一稳,淮军于土墙之间修建的防御工事就开始发挥作用,第二道土墙上的淮军铳手和弓箭手也在不断放铳(箭)射杀清军,但是如热油、滚木、石灰这样的防守器械却是不敢使用,因为极容易误杀(伤)自己人。
攻势被迟滞的清军一面继续以精兵突击,一面巩固已经占得的城中地盘,使用大量火铳阻止淮军夺回失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济南城已经被攻破,现时进行的是巷战。
不过这个巷战没有巷子。
如果不是近三个月持续不断的训练,以及对城墙被轰破后进行的各种战术演练,使得第一镇上下人人做好城破的准备,恐怕已经崩溃瓦解。
战况不断的被报到心急如焚的豪格这里。
豪格不能不急,如果这次他压上几乎所有筹码的攻城战还是不能夺下济南,那他肃王就将面临夺位之后的最大危机。
济南城中的淮贼看上去没有援军,可他肃王同样也没有援军。
沉默之后,豪格当即立断,将他手头的最后筹码压了上去。
满洲正蓝旗议政大臣机赛时亲自带领1500名真满洲兵入城作战。
诺大的清军大营中,剩下的满洲兵已是不到五百人。
孔有德实在是抽不出兵力来了,因为再抽就只能抽炮手了。
..........
让人意外的是,清军中攻杀最厉害的不是孔有德的汉军,也不是满洲兵,而是那些披甲阿哈。
阿哈们的作战之勇猛,不仅让淮军动容,也让清军为之震骇。
很多阿哈为了能让后面的主子安全通过淮军的陷坑,不惜自己的生命直接用身体去滚淮军的铁蒺藜,将自己扎得浑身都是血洞的同时,还挣扎着用双手去搂身边的铁蒺藜,或去拔那些竹尖。
这些十几年前、乃至几年前被满洲人披到关外的汉人,现在却是比满洲人还要满洲的辫子兵。
因为阿哈们同样是剃发蓄辫,所以一度让当面的淮军以为他们是满洲人,要不然哪来这般狠劲的。
淮军这边,在军官们的带领下依托第二道土墙和清军殊死搏斗。
后方土墙下的门洞子里,镇帅的棺材清晰可见。
有很多士兵看到他们的镇帅就站在棺材边上,左手搭在棺材盖上,右手则提着一把铁锹。
门洞子前方倒着十几具尸体,脑袋一颗没有,无头尸体穿的却是淮军兵服。
“真满兵!”
“挡住他们!”
混战中,万四发现了一支同其余辫子兵不同的清军在向门洞子那边突击,知道可能是真满洲兵,但他四周都是清军,无法抽身带人阻击。
沈三元也看到了那支横冲直撞、不断往里突的清军,立即带着手下几百披甲精兵冒着清军铳子硬扛了上去。
大刀挥舞中,双方将士不断惨叫倒地,但明显是那些披双甲的满洲兵占了上风。
曾在高邮史家荡之战负重伤险些死去的沈三元发了狠,双眼通红的带着部下拼死抵挡。
一个满洲军官被一身铁甲的沈三元撞翻在地,同时摔倒的沈三元重重压在这个满洲军官的身上,将对方压得喷出一口血来。动弹不得的满洲军官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沈三元,没有半点屈服害怕的意思。
沈三元二话不说伸出右手戳向这满洲军官的右眼,硬生生的抠出对方的眼珠,疼得这满洲军官捂着眼睛不住哀号。
然而站起来的沈三元还没来得用刀结果那没了右眼的满洲军官性命,一支羽箭就向他飞来,不偏不倚的射在他的咽喉偏左的部位。
“标统,标统!”
发现标统中箭的沈部士兵惊呼起来,几个人同时上前护住标统。
“我...”
沈三元想说话,可喉咙却疼得厉害,继而就觉自己的脖子好像漏气。他用力推开挡住自己的部下,跌跌撞撞的提刀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痛苦的停了下来,单膝跪在地上,朝四周的部下使劲喝了一声:“我不行了,你们别管我!”
说完,猛的从喉咙中拔出羽箭,反手再次扎进自己的脖子。
另外一条腿也同时发软跪了下来。
身子却是没倒。
昂起的脖子渐渐一点点向下垂落,最后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