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冬泳救人
徐齐霖和阿姐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兕子和小舅一起离开,一路说笑着向晋阳宫走去。
唐时关中的冬天并不算太冷,正月已过半,便感到了一点春天的暖意。
徐齐霖虽然经常来皇宫,但也不是随便蹓跶。这回有小公主领着,正好顺便欣赏一下宫内的景色。
说起来,皇宫大内也就那么回事,除了庄重威严以外,花园的景色倒不如徐家庄子旁的渡假屋那么自然。
满是雕琢的痕迹,尽管被雪的花木、假山怪石都不是凡品,可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清新悦目的感觉。
“小舅,我还没去过父皇所赐的秦王宫呢!”兕子有些遗憾地说道:“听说那里很破败了,要重新修缮。”
对于兕子和新城,因为早早没了母亲,李二陛下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或许也当成了一种对女儿的补偿。
秦王宫嘛,徐齐霖没有抵近看过,但不用想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如兕子所说。
“你要去住的话,肯定是要修缮的。”徐齐霖说道:“可要不着急的话,也不必马上动工。”
兕子说道:“那里不是离你家的庄子很近嘛,看小舅画的画,我觉得很美呀!”
徐齐霖想了想,说道:“其实呢,秦王宫就是修好了,也没有山村野景那么自然。就象这皇宫里的花园,有花草、有假山、有小湖,可蕴味却不一样。”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你觉得山庄很美,可别人还觉得皇宫美仑美焕呢!多么好的景色,天天看也没意思。”
兕子眨着大眼睛,对这番话似懂非懂。好象小舅不太赞成修缮秦王宫,是怕花钱嘛?
走着话,两人走上了一座小拱桥,横跨引入皇宫的龙首渠。而龙首渠入皇城又北上入宫城,至太极宫后汇为山水池和东海池。
“救人啊,救人啊!”突然响起的呼救声,引得徐齐霖和兕子,以及身后的宫人都转头观瞧。
不远处的渠边,几个宫女慌张忙乱,大声叫着。渠中的冰窟窿里,一个人在乱扑腾,显是不慎落水。
徐齐霖赶忙对身后的宫女说道:“我去救人,你们看顾好公主殿下。”说着,他迈开大步便奔了过去。
“小舅……”兕子伸手叫了一声,可徐齐霖头也不回,跑得飞快。
徐齐霖跑到近前,眼见落水人已经力疲,正在缓缓下沉。如果还能扑腾,把衣带啥的扔过去,没准还能抓住。可这个样子——
略微犹豫了一下,徐齐霖飞快地甩掉大衣,踢掉靴子,不能一键脱衣,可速度也是飞快。
“把衣带都解下来,扔给我。”徐齐霖眼见落水人沉得只剩下几缕头发飘浮,大声冲着宫女们喊了一声,便跳下渠沿,踩着冰向落水人走去。
咔、咔嚓,没走几步,脚步的冰面便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徐齐霖赶忙蹲身趴下。压强压力的知识,他还是懂的。在冰面上爬行,徐齐霖又接近了一些,可那人也快沉得看不见了。
猛地一把伸出,徐齐霖终于抓住了落水人的头发,用力往上拉。落水人的脸半露出水面,可徐齐霖身下的冰也咔嚓一声碎裂,他向前一栽,也掉进了冰水里。
如果不是有冰的话,救人的难度会小很多。现在,手里抓着个人的徐齐霖肯定爬不上来,冰面甚至连他自己也承受不住。
好在徐齐霖的泳技还不错,短暂的调整过后,他把手插进了落水人的腋下,使其脸部露出水面。脚下踩着水,手上划着,他向岸上大叫,“把绳子扔过来。”
惊慌失措的宫女们稍微缓和下来,毕竟是有人下水救人了,可还没反应得那么快。
正在这时,兕子不顾宫女的劝阻,跑了过来。看着水中的小舅,也是有点蒙,光急得跳脚,不知怎么办。
“把衣带扔过来拉我。”徐齐霖再次大声喊叫。
冰水浸透了他的衣服,既冷又沉。徐齐霖知道,他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毕竟不是专业的冰泳运动员。
“把衣带扔过去,快,快。”兕子赶紧催促,“你们傻了呀,快呀!”
衣带终于甩了过来,轻飘飘的,没甩到地方。徐齐霖一伸手,也没抓住就飘到一旁。
靠!徐齐霖冷得咬牙,连斥骂都张不开嘴了。
“一群笨蛋。”兕子一把抢过另一个宫女解下的衣带,随手把自己身上的饰物拴在上边。
这回扔得有点准头了,徐齐霖勉力抓住,身上已是刺骨的冰冷。
“拉,用力拉!“兕子大声指挥着,几个宫女抓着衣带,把徐齐霖向岸边拽。
冰层咔嚓咔嚓地碎裂,徐齐霖也慢慢地靠近了岸边。
几个侍卫闻声赶了过来,拉拽的速度更快。徐齐霖终于爬上了靠岸较厚的冰层,几双大手伸过来,将他和落水人拉了上去。
身体疲惫,也发软,冰冷的温度使徐齐霖的体力消耗很大,几乎缩成了一团。
“衣服,把衣服给小舅裹上,还有靴子。”兕子少有地斥骂宫女,“你们都是傻子,瞎子吗?”
已经有侍卫把自己身上的皮裘披在了徐齐霖身上,他们可比被吓傻的宫女强多了。
徐齐霖穿上靴子,裹紧了皮裘,稍微好受了一些,转眼去看躺在旁边的落水人。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宫女,脸色刷白,好象没有了呼吸。
一个侍卫伸手探了探鼻息,站起身摇头道:“没气了。”
徐齐霖皱紧了眉头,估算着时间,不应该呀!
“我看看。”徐齐霖不甘心地上前两步,蹲下伸手拭了下,果然是没有了呼吸。再把耳朵贴到胸前,似乎还有极其微弱的心跳。
在周围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徐齐霖甩开袍子,将小宫女的身体正了正,双手交叉,开始在其胸前按压起来。
大多数淹溺者吸入的水分并不多,而且很快会进入到血液循环,所以,控水措施是次要的,关键是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小舅——”兕子不明所以,在旁欲言又止。
“抢救,还能抢救一下。”徐齐霖进行了一组按压,又俯下身子,做起了人工呼吸。
还好,人工呼吸时的阻力不大,说明呼吸道没被泥沙水草啥的堵塞。
就在兕子要再度开口时,落水的宫女胸前微微一动,终于有了细弱的呼吸。
徐齐霖松了口气,又赶忙把皮裘裹在宫女身上,自己也把大衣披上,急着吩咐道:“赶紧把她抬到暖和屋去,找医生诊治。”
众人都看傻了,这位公主的小舅是神人嘛,人都没气了,愣是又给救回来了。
“都愣着干啥?”徐齐霖缩成一团,牙齿直打架,斥了一声,转身就往冰霞宫的方向走。
回家是来不及了,路上风一吹,非得冻成冰棍不可。也就是老姐那里,能让自己暖和过来。
“快,快,把她抬走,赶紧找御医。”兕子脑瓜挺聪明,见小舅走得蹒跚,赶忙催着侍卫和宫女。
转身又叫过一名健硕的宫人,公主吩咐道:“你赶紧跑去冰霞宫通报,让人多烧热水,告诉徐充容,就说徐小郎落到水里了。”
“你去叫御医,要最好的,马上去冰霞宫诊治。”
“你们两个,去背着小舅,快点去冰霞宫。”
一连串的吩咐下去,显出兕子的细心,更显出她的关心。
徐齐霖开始走得费劲儿,可也知道得活动开,才能驱散体内的寒气。他摆手挡开侍卫的背扶,伸胳膊撂腿儿地运动起来。
边走边活动,感觉好了一些,徐齐霖迈开步子,由小跑到快跑,一溜烟直奔冰霞宫而去。
飞毛腿耶,兕子的眼睛都看直了,也加快了小脚步。
徐惠正坐在沙发里悠然自得地看书,宫人便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徐小郎不慎落水,正向这边赶来,要快烧热水……
没等宫人说完,徐惠便惊跳而起。这是什么季节,落水还不得冻个好歹。
她连声吩咐宫人烧热水,准备姜水和洗浴的大木桶,再去请御医,好顿的忙活。
这边吩咐完,徐惠又来到殿外,翘首巴望着。时间不大,便看见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
徐齐霖看见阿姐在殿外站着,心中一暖,跑过去还没说话,徐惠已经急吼吼地拉着他进殿。
“姜水呢?”徐惠进去便大声催促,“笨手笨脚的,这么长时间还没备好?”
宫人捧着碗姜水小跑而来,谁都知道充容娘娘少有地发火着急,哪还敢触霉头。
徐齐霖接过碗,张嘴就灌,烫得他又一口吐了出来。
“怎么掉进水里了?快,到这边火墙边上。”徐惠瞪了宫人一眼,本来不关人家的事情,她也牵怒过去。
徐齐霖嘿嘿一笑,没敢说救人的事,靠近火墙,吸溜吸溜地把姜水喝下。这跑了一路,再喝上姜水,肚里暖和,身上也舒服了不少。
“娘娘,热水准备了几盆,是等着,还是……”
徐惠不待宫人禀报完,便又拉起小弟,“你去后面泡热水,寒气入骨,可麻烦了。”
徐齐霖来到后殿,见大木桶里已经装了半下子水,正冒着热水。这回他可多了个心眼,伸手试了试。别没被冷死,倒被开水给烫死了。
甩下衣服,徐齐霖进了木桶,热度传入身体,虽有点烫,可他却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头向后一仰,水浅,得半躺着才好。
徐惠见安置得差不多,轻抚胸口,慢慢坐下,心神稍微稳定了下来。
此时,兕子带着宫人也赶来,知道小舅进了热水盆,多少也松了口气,这才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徐惠。
“什么?他跳冰水里救宫女?”
徐惠立时瞪起了眼睛,又从椅中跳起,几步到了后殿门口,又急停下脚步,冲着里面大声斥道:“你疯了不成,大冬天的跳水里,就为了一个奴婢?”
徐齐霖知道老姐肯定要发飚,赶忙解释道:“阿姐,你别发火呀!我这不没事儿嘛,当时乱哄哄的,光顾救人了,哪管是贵人还是奴婢呀?”
“不管是谁掉水里,也不用你逞能耐。”徐惠气得差点掉眼泪,“你,你可知道我听到消息,心揪成了一团,担心得要死。”
徐齐霖沉默了一下,语气更加和缓,说道:“阿姐,我,我知道错了。也是一时心急,仗着自己水性好,脑袋一热就跳进去了。这样,您别生气了,下回我再不敢了。”
不管对错,先说几句软话,把老姐安抚住。见义勇为是没错,可亲人担惊受怕也是真的。
正巧有宫人端着热水进来,徐齐霖赶忙提醒,“你这水试过温度嘛,别倒进来给我煮熟了。”
“煮熟了好,吃了你都不解气。”徐惠余怒未息,又转头对宫人吩咐道:“你去找根棍子,今天我要代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他。”
宫人哪敢违逆,转身就走。
殿门一开,李二陛下走了进来,看徐惠拧眉瞪眼的样子,不由得一笑,说道:“爱妃且稍安勿躁,静下心思再说。”
徐惠勉强收起情绪,蹲身施礼,“臣妾见过陛下。”
李二陛下笑着抬手虚扶,坐了下来,又指了指沙发,说道:“朕在外边听了只言片语,知道个大概。爱妃先安坐,跟朕详细说说。”
兕子偎到父皇身旁,眨着眼睛说道:“孩儿知道得最清楚。”
“那兕子来讲。”李二陛下宠溺地把爱女抱到膝上。
兕子便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其中满含钦佩和称赞。
“……小舅可厉害了,在水里抓着个人都不往下沉……”
“那几个宫女都吓傻了,是我喝斥她们,在衣带上拴了饰物扔过去,才把小舅拉到岸边……”
“……那个小宫女被救上来都没气了,小舅使劲按她的胸口,又用力吹气,真就把她给救过来了……”
李二陛下边听边微微颌首,兕子讲得很好,他都听明白了。尤其是最后的抢救,让他很是有些惊疑。没气的人,还能救活?或许是兕子夸大了。
徐惠的心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但还没完全消气,开口说道:“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游水,臣妾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