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永久居留权,国籍
贺逻鹘得到谕旨,命自己入宫觐见,且走南宫门,立刻觉得凶多吉少。一方面是做贼心虚,一方面也是他没有多少胆量和魄力。
都社率也觉得事情有点反常,有心马上发难,可宫门未开,凭着这几十人想攻入行宫,岂不是白日做梦?
可如果真是陛下有别的事情召见贺逻鹘,抗旨不去的话,岂不是惹人怀疑,平白地暴露了谋刺计划?
或者,李二陛下得到了些消息,还不知道真假,要召贺逻鹘入宫便是当面询问。但要是让贺逻鹘入宫,凭他的心理素质,极有可能被李二陛下问出破绽。
突然的变故,一下子让都社率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有可能是啥事没有,他们只不过是做贼心虚;也有可能是已经暴露,他们就是在等死罢了。
可没等都社率想明白如何处置,一个亲信便匆匆赶来报告,贺逻鹘用谎话打发走传旨侍卫后,竟带着十几个手下,逃跑了。
完了,不管是真是假,贺逻鹘这么一跑,便算是不打自招、彻底完蛋了。
都社率恨恨地一跺脚,暗骂贺逻鹘胆小如鼠,难成大事。他也知道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与其等死,不如先逃为上,或许能跑到北方草原,与族人会合后再想办法。
想到这里,都社率招呼上参与谋刺计划的亲信和族人,纵马向北,也与贺逻鹘一样,逃命去了。
策划周全,准备得机密,可就这样未动先败,实在是令人诧异。可深究起来,却也有其中必然失败的原因。
以四五十人,还不是核心侍卫,就算是奇袭,也不过是杀伤一些禁卫而已。想要威胁到李二陛下的生命安全,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历史上的九成宫之变便是如此,死伤了很多侍卫,但李二陛下安然无恙。都社率和贺逻鹘亡命逃窜,但不久即被一一抓获。
等到徐齐霖重新回到大殿的时候,侍卫已经在向李二陛下报告,贺罗鹘、都社率,以及一些突厥宿卫逃跑了。
这无疑是坐实了徐齐霖举报的消息,即便不是谋刺,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二陛下发号施令,命飞骑追击,又派人持手谕通知长安及地方官府,缉拿逃犯及家属。
这就完啦?谋刺得有多大的胆,怎么一点刚都没有?
徐齐霖还等着和贺逻鹘、都社率当面对质呢,或是叮叮当当的一阵战斗,主犯狼狈被擒,跪倒认罪。
好吧,风平浪静般地结束也挺不错,省得惊吓到老姐。
徐齐霖老实地坐到胡凳上,等着李二陛下安排完毕,心里想着明天就能动身返回了。
半晌,侍卫领命退出,李二陛下微皱着眉头,低头沉思不语。
徐齐霖看了李二陛下一眼,咽了口唾沫,决定再等一会儿,别打扰了李二思考人生。
在此之前,李二陛下一直认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
而从厚待突厥降将上看,他也是禀承着这个原则,突厥投降人数不过二十余万众,官居五品以上者,竟占到朝廷的一半。
但如此关照偏爱之下,却换来谋刺,李二陛下的心情可想而知。
等了好大一会儿,就在徐齐霖要张口说话的时候,李二陛下幽幽地说道:“中国百姓,实天下之根本,四夷之人,乃同枝叶,扰其根本以厚枝叶,而求久安,未之有也。初不纳魏征言,遂觉劳费日甚,几失久安之道。”
魏大爷说啥了,你现在后悔没听?
徐齐霖眨着眼睛,仔细琢磨,从话中的意思,他大概猜出魏征当初是反对将突厥降众安置于黄河以南的。
其实,如何对待臣服的游牧部族,在历史上也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
置于内地,以郡县管理,视其为中国之民;或是居于旧地,作为藩国,给予一定的自主权。这两种方式各有利弊,也只能在不同的时期采取不同的办法。
说到底,还是唐朝人口太少,打下偌大的疆土,却不能移民安置,稳固而长期地占领。
要是唐朝有他几亿人,别说漠南、漠北,打到北冰洋,还要嫌地方小、人口多、资源不够呢!
“陛下,如何安置突厥降众,其实并没有万无一失的办法。”徐齐霖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关键还在中国的实力,盛则众夷臣服,衰则虏心反复,亘古不变之理。”
停顿了一下,见李二陛下在认真地听着,徐齐霖继续说道:“而中国的实力,很重要的一方面便是人口的数量。若有足够的人口,占一地守一地,使其尽为我大唐国土,岂不美哉?”
李二陛下哼了一声,说道:“添丁增户,国策也!可却是缓不济急,没有几代人的努力和积累,如何能达到你所说的足够的人口。”
徐齐霖嘿嘿一笑,说道:“其实,增加我大唐人口,未必便全靠中国百姓滋息生育,外国人也行的。”
李二陛下眉毛一挑,有些愣怔,但很快便微微一笑,说道:“说说你的鬼主意,定是上不得台面的。”
徐齐霖挠了挠头,说道:“陛下这话说得不对,微臣的办法若能完善,也能成为我大唐的国策呢!”
“朕且听来,看你这国策到底是何物?”李二陛下带着揶揄的口吻,表情也是一样。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就拿李二陛下来说,拉来老子当祖宗,也改变不了他有胡族血统的事实。
所以,不管是国内的少数民族,如突厥降众;还是来到大唐就不走的歪果仁儿,都可以视为一类人。
在唐朝,没有国籍这一说,户籍就是你作为唐人的唯一标志。有了户籍,根据均田制,政府就要分给你田地。当然,这只是法律上的规定。
而徐齐霖的想法,便是设立永久居留证和加入大唐国籍的规定,相当于后世的绿卡和国籍。
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也是徐齐霖为以后的工业生产打下基础。说白了,就是解决劳力不足的问题。
在唐朝,你想招工,并不容易。那些无耕地的手艺人,也就是务工人员,能有多少?你敢用高薪啥的优厚待遇招农户,诱农弃耕这帽子就能把你压死。
织造工坊暂时有掖庭宫的奴婢顶着,可象挖煤采矿、炼钢铸造等重体力活儿,就得用男工。
当然,劳力的缺口能从大唐对外战争中俘虏来补充。但累死拉倒,就不利于可持续发展,也没有增加人口的作用。
“俘虏抓来先干几年活儿,就叫劳动改造。”徐齐霖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再告诉他们大唐的政策,这几年好好干,表现好的话,就给他们自由身和永久居留证……”
这样操作的话,俘虏们有个盼头儿,反抗滋事的就少,工作热情也能提高。几年的重活儿干完,命大死不了的,估计野性也磨没了,性子也驯服了。
而有了永久居留证,愿意继续干的话,就给报酬,还可以自己去找工作,成为自由灵活的务工人员。
这还不算完,有永久居留证的并不意味着你就是唐人了,想得美呀!
你还得在大唐生活三五年,没犯什么罪,汉语也达到一定水平,这才能够宣誓,表示自己热爱大唐,支持大唐的法律,愿为大唐的兴盛做出贡献。这才能加入大唐国籍,成为唐人。
对于那些歪果仁儿,自然可以制定另外一套考察规矩。
比如合法经营多少年,纳税多少年,对大唐有什么突出贡献等等。然后,依然是永久居留证到加入国籍的过程。
“这些加入大唐国籍的外来人员,或可仿效秦汉,单划为‘市籍’,以与‘编户’区分。”
徐齐霖最后又作了总结,“微臣以为,凭中华深厚的文化底蕴,凭我怏怏大唐之国力,凭陛下海纳百川之魄力,将入籍者同化,成为大唐之百姓,并不算太过困难。”
移民国家嘛,虽有利有弊,但也要看如何操作,使移民产生认同感。而在几千年的中华历史中,被同化的民族则数不胜数。
李二陛下垂下眼睑,陷入了长长的思索。
要知道,作为强大的中原王朝,根本没有什么“崇洋媚外”。相反,对歪国仁的歧视却是以法律形式规定死的。
不许歪国仁穿唐人的衣服,就穿你们的,一眼就能分别出不是俺们大唐人;不许娶俺们的女人,甭管多有钱,就是不许。
而包括吐谷浑、吐蕃、薛延陀这些周边部族,以及来大唐赖着不走的歪国仁,可都是把娶到大唐的女性作为一件骄傲的事情。
可你只能心向往之,甭想利用娶俺们大唐女性来改变你们各族的基因。但俺们唐人可以娶歪国仁,特么的,就这么霸道。
还不许歪果仁在俺们大唐买房买田,做买卖可以,赚钱也行,但你死后所有的财产都不可以带出大唐,必须留在俺们大唐的国土上。
可就是这么歧视,这么霸道,那些歪果仁来了还就死活不愿走,没皮没脸地赖着。
所以,对于歪果仁的移民入籍,李二陛下有些踌躇,有些犹豫。可对于周边部族的俘虏,也就是夷狄,他倒是没太多的意见。
正如李二陛下所说,“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对于蕃将,他还是比较宽容,也能重用的。象阿史那社尔、黑齿常之等人,都因功而列高官显爵。
所以——李二陛下深思之后,觉得可以把具体的章程定出来,先从俘虏开始试行,看效果如何。
想到这里,李二陛下抬起头,笑着对徐齐霖说道:“是不是看掖庭宫的奴婢很可怜,想要帮她们谋条出路?”
徐齐霖也不掩饰,说道:“陛下英明,微臣正是从她们那里得到启发,想出了这些鬼门道。陛下宽宏仁慈,就赏给她们一个改过自新、重新作人的机会吧!”
这话说得是发自真心,作为后世人的思维,徐齐霖确实看不惯什么“奴婢类畜产”这种法律,更不喜欢古代的株连。
可要说什么改过自新、重新作人,那就是拣漂亮话给李二陛下听的。人家妇女儿童有什么罪,还不是被株连的。
李二陛下哼了一下,沉声说道:“国有国法,你还是心太软了。”
心太软?!算是吧,其实应该说是比较人道,那显得多高大上,虽然俺不想当什么圣母。
见徐齐霖低头默认,李二陛下也不再深说,沉声道:“且先把俘虏和奴婢的入籍章程定下来,朕让群臣商议,看是否可行。”
一点一点来吧,徐齐霖躬身施礼,说道:“微臣代那些奴婢谢陛下隆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二陛下眉毛一挑,对这新称呼心中喜悦,却板着脸斥道:“巧言令色,休要做那谄媚佞臣。”
徐齐霖呵呵一笑,说道:“若是能让陛下龙心大悦,且利国利民,做佞臣又有何妨?”
李二陛下翻了翻眼睛,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这惫懒小子,且随驾而行吧!什么时候把章程定好,什么时候再滚回长安。”
啊——徐齐霖目瞪口呆,起身要分辩搪塞,李二陛下已经一挥手,“退下吧,侍卫会安排你去休息,明日鸡鸣便要前往九成宫。”
徐齐霖无奈地施礼告退,先睡觉再说,没准明天李二陛下会再改主意呢!
…………….
长安,魏王府。
“殿下,徐库丞还未回府。”管事恭谨又有些不安地向李泰禀报道:“徐府中人也只知他急着出城,并不知所为何事。”
李四胖挥了挥手,说道:“明日再去吧!”
“是!”管事躬身施礼,告退而去。
这个徐齐霖,跑到哪里去了?李泰皱起眉头,随手从书案上拿起卷书,心不在焉地读着。
脚步声由远而近,帘子一挑,王妃阎琬款款走了进来,身后是端着茶水点心的丫环。
“王爷,用些茶点吧!”阎琬命丫环布好茶水点心,挥手令丫环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