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七章 田地田文
彼时,齐国临淄。
照例,齐王在城墙上走动,眺望着远处的燕国大纛。
这是他每日间,都要做的事情,这是在告诉国人,也是在告诫他自己,齐国的失地之仇,不能忘记,齐人的失地之辱,更不能忘记。
今日,在他身后跟随的人,除了左右近卫之外,还有齐国相国田文。
齐王地陷入了思索,田文就站在身后,一言不发。
有时候,田文在想,他已能算得上的是齐国的老臣了,老臣,不一定是年纪要大,所经历的事情多,像他这样的,也可以称之为老臣。
在齐宣王时,他两番率领大军,攻下宋国,在齐悼王时,他被任命为相国,出使秦国,可出使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等到韩国新郑的时候,齐国已经变天了。
如今,是齐王地的齐国,想一想,他这一生还未过半,就事齐国三代君王,这可不是一个老臣吗?
有的时候,他自己心中还会想,齐国这三代君王,到底差别在哪里?
齐宣王时,大兴稷下学宫,发扬齐国教化,顺道还灭了燕国,就连秦国,也要向齐国示好,以东帝尊之,可是吧,齐宣王这个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念叨着他的好,人们对于他,就只有怕。
善于烹饪,这可是临淄的臣子们和临淄的黔首们,亲眼所见的。
齐宣王下来,就是齐悼王了,说起这个人,田文的心思最复杂。
这人心思缜密,也有王者之才,又善于隐忍,有时候连田文都在诧异,此人是如何做成齐王的,不得不说,这听起来就像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惜啊,他在位时间太短了,他治国手段如何,还没看到,但他打压异己的手段,还是挺高明的。
到最后,就是眼前的这一位。
齐王地,相比于田芒,他更是一个奇迹,他能做齐王,全因田昭的仁慈,还有匡章的果决。
相比被困秦国之前,这位国君,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以前是因为他的个性,掩盖了他的才华,就好似刚即位的秦王一样,现在是他的才华,可以左右他的个性,所以成为了真正的王者。
不过嘛,这位王者的话,可是越来越少了,人也是越来越沉默了。
唉!
终于,齐王发出了一点声音,他这在叹气。
“秦王此人,寡人最是了解,善用平衡之道,所谓平衡者,乃是我山东六国,互相牵制,都为弱小,好让他秦国从中索取也!”
齐王的话,可谓是一语就道出了真谛,秦王对齐燕两国的态度,也当是因此而来,诸国互相牵制,互相消耗国力,但又不能令任何一方强大起来。
“大王英明,臣在关中之时,曾遇大将军,由大将军入邯郸,说与我齐赵合盟之事,若是我齐赵能真心为盟,独一秦国,无所畏也。
赵国赵雍,臣见过此人,腹有良谋,胸藏万机也不为过,此人即位二十余年,国内变法,练就新军,北疆拓地,任用贤能,善于权谋,赵国国力,早已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还有我齐国,虽失地九百里,但富饶之地,俱是紧握手中,我齐赵联合,全然不惧秦人之威。
我齐为东帝,秦国为西帝,东西联盟,乃是短策,所谓需要时有,不需要时无,便是此理,而北连赵国,南连楚国,则是长策也,所谓长策,乃是在我齐未称霸天下之前,不可更改也,今,又在太行五谷一战,恶于楚人,如此,则更加要连赵也!”
听到这一番话,田地没来由地想到了一人,那就是他的大夫周侯欢。
田文曾给他说过,秦国必将会成六国的威胁,最早就是源自周侯欢。
“此去秦国,相国可见到那周侯欢?”
田文摇头。
“未曾有。”
“那可有问过秦王?”
“臣有问过,秦王也如实回答,去往极远之处,十年之内,很难回来,如若不然,周先生就只能被困死咸阳也!”
说到这里,田文还不忘帮周侯欢解释两句。
也不知道前边的齐王,是作何想的,半天没了声音,等到再说起时,已不提周侯欢的事情了。
“秦人已据上党,临赵雍榻前,赵雍抗秦之心,必然加剧,此为其一;燕人借用秦人之势,这些年来,控制中山,要抢走赵雍嘴边熊掌,赵雍焉能不怒,此为其二;抗秦之路,是赵雍所愿,也是我齐人之长策也,秦人不除,天下难安,此为其三。
如此,我齐赵之间,有秦国之敌,还有燕国之仇,赵雍他没有选择,齐赵联盟,是必选之路,以大将军之机敏,邯郸此行,定然顺利,齐赵必连也。”
虽还不知匡章所行如何,但齐王已经下了决定。
“大王英明!”
这齐王是越来越明智了,等到他话落,田文又赞扬了一番。
“不知那秦王,这几日走到了何处?”
一句话落,田地又紧接着问。
如今,四月过半。
秦楚两国,会盟之约,乃是在六月中,从咸阳到荆州,也是需要一些时日的,再加上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等到的时候,可不就六月多了吗?
“昨日来的消息,秦王已下汉中去了。”
齐王背对着田文,田文也看不到他神态如何,更是不清楚,这句话他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了,总之,齐王又是在突然间没了言语。
“不知这北帝之盟,大王以为如何呢?”
最终,田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原来田文到临淄,已经有几日了,他将秦王所说,三帝会盟的事情,告诉了齐王之后,就没有了下文,今日,借着这机会,不管是成也好,不成也罢,他这个相国,都希望这事情能早定下来,他开始去做下一步的打算。
“三帝会盟,你说定在何处较好?”
齐王能这样问,当然是同意了。
“秦王说是洛阳,臣想了一想,洛阳太远,离秦人太近,不如在巩邑吧,巩邑靠近魏国,又是秦国土地,也离临淄不远,离蓟城,也不算太远。”
闻之,田地转过身来,放声大笑。
他这一张脸上,尽是豪迈,眸子当中,满是壮志。
“好,那就去巩邑,大河之畔,高台修筑,三国三帝,相谈天下,岂不好事,想想寡人也是许久没见秦王了,想念他的紧啊,只要寡人去了,那他姬职就必须得去,不去,就意味着只是单纯的齐秦联盟,秦燕联盟,则是不在了!”
齐王的话很在理。
现如今的形势,是秦国势大,齐燕两国,都是在争取秦国,成为自己的盟友,燕国想借此受到保护,齐国想借此攻打燕国,两国当中,只要有一国应承了三帝会盟,那另外一国,就必须得来。
这也是田文当初对秦王所言,要促成这事情的原因。
“那大王对攻燕之策,可有何思?”
田文问的所有事情,他心中都有一套谋划,现在不过是在征求齐王的同意而已,问话,只是为了抛出问题。
“哈哈,攻燕的是我齐国,是我齐国之事,那秦荡乃是秦王,如何管得了寡人之事,燕国寡人照打!”
听到此言,田文心定,也是露出了喜色。
“大王英明也,燕称帝,三帝联盟,那无异于燕自绝六国血盟之外,为齐国攻燕,易如反掌,臣明日就出使燕国,说成此事。”
这是田文第三次说到大王英明。
田文的算计,便是如此,按照秦王的意思,顺水推舟,先将燕国的外交给断绝了,再违背秦王的意志,去攻打燕国,有赵国联盟在,不用惧怕一个秦国。
你秦王有自己的算计,我齐人岂能任你摆布。
齐王颔首。
他就等着,匡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