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 匡章入邯郸
齐国十三余万大军,分成了六部,每一部都像是一条长龙,从赵国的土地上跨过。
他们军纪严明,将令如一,都遵大将军匡章之令,所过之处,秋毫不犯,如有违此令者,斩无赦。
回望当年那孙武,入吴国见吴王,以五十个宫女演练阵法,这首要提的,便是军法,一支大军,唯有做到令行禁止,才能去谈这支大军的战斗力,百年前尚且如此,何谈今朝。
日头西斜。
匡章正站在战车之上,举目远望。
眼下,这是齐国最后一部大军了,这一部大军是要去往齐国的南部,所要经过的地方,乃是邯郸之野,赵国的国都之外。
这是一片极其雄伟的平原,匡章目力所及之处,见不到一座山峰,能矗立者,就唯有一座庞大的城池,雄踞天际,这座城池叫做邯郸。
赵人的崛起,是离不开这片土地的,也正是因为这片土地,才孕育出了赵国,这个可以争霸天下的万乘之国。
此时,在邯郸城下,有一列车驾,正朝着这边缓缓而来。
匡章扬鞭遥指,问询身边之人。
“上去看看,那大纛是否赵侯的车驾?”
那将士领命,驾车往前而去。
匡章本打算,将这一支大军,送过邯郸境后,就直入邯郸城,以田文之说,去拜会一下赵侯,说一说这齐赵联盟抗燕之事,似乎这赵侯,知道他要来,已经迎出来了。
果不其然,那边大纛之上,乃书一个赵字。
大纛之下,一辆由四匹骏马拉动的车驾,正行驶过来,这应该就是赵侯座驾了。
座驾之侧,还有两列飞骑,左右护卫,红衣长靴,下身长裤,上身短衣,打扮干练,于骏马之上,来回翻腾,好似长在马背上一般,又有精弓利箭,长戈斧钺,伴随左右,
车驾之中,篷盖之下。
赵侯赵雍双腿横剑,正襟危坐。
齐国大将军要来邯郸之事,赵雍早已知晓,他更是可以猜到,齐人来他赵国,所谓何事。
不错!这燕国的确是赵国的心头之恨,可这心头之恨,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块肥肉罢了,吃到嘴里,赵国会更有力量,若是吃不到嘴里,那赵国还是赵国,他依旧是赵侯,似乎也没多大的影响。
如今,赵雍所顾虑者,乃是远在西方的秦国。
他对于秦国的消息,一向是都很关注,秦王以公孙丑为上党郡守,又以宜阳都督镇守屯留,这二人俱是秦王重臣,有领军之才,秦王如此的来势汹汹,这不是为了赵国,还能是因何呢?
秦国对赵国来说,可就不是肥肉这么简单了,秦人是一头狼,一个饥饿的狼,他若是不管西边,只管东边,那不仅让你吃不着肉,更是要失去自己的肉。
赵雍敏锐地察觉到,秦国很可能会将矛头,转而到赵国来。
就在赵雍思索间,齐人一个斥候过来,在问过了前锋将军后,又继续返回去了,赵雍心知,匡章已经知道,他出来相迎了。
他当即下令,全军停住,就在这里,等着匡章过来。
不多时候,在远方齐国大军当中,出来一列车驾,很快就奔走到赵雍的身前,赵雍定睛一看,这不是匡章,还能是何人呢?
见匡章下了车驾,走了过来,赵雍也是一样,将剑负在腰间,一跃跳了下去。
“齐国匡章,见过赵侯!”
匡章一身甲胄在身,后跟披风,尽显齐国大将军风范。
而那边赵雍,头戴王冕,身穿黑红礼服,足下皂靴,长须飘然,肃穆霸道,赵侯风姿,真不减当年也!
“哈哈,今日,吾知大将军要来,心中甚念也,特来相迎齐大将军也!”
赵雍也是向着匡章回礼。
“外臣谢过赵侯,劳赵侯挂念,外臣何德何能,让赵侯如此,前番谋秦之战,外臣身为六国主将,却落得个大败之局,外臣有罪于赵侯也!”
六国伐秦,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失败的,可匡章自认为,他作为六国主将,都是难辞其咎,向赵侯赔罪,也是真心实意。
赵雍闻之,大笑。
话虽是如此说的,事也却是这么个事,但他却是不能再这样接下去数落匡章,这可并非是他的目的。
“吾之心中,自有分寸,六国谋秦,秦国能大胜,非是我六国不利,乃是秦之地势也,吾闻之,大将军曾出入河东咸阳,又走过崤函,看来大将军是有心意,将来要继续谋秦了!”
匡章心下思付,这赵雍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连这事情,都这么快地落入他的耳中,这只能说明,只要是关乎秦国的事情,赵雍都是非常关注的。
紧接着,两人又是寒暄了一阵,其后赵雍又邀请匡章,同上了一辆车驾,往邯郸城中而去。
匡章望去,这一路奔走的,尽是赵国飞骑。
他们手中持剑,后背劲弓,一列列马术精湛,一排排射艺高超,这些年来,赵侯胡服骑射变法,飞骑之名,开始闻名天下。
可惜了,此番六国攻秦,他走的是北路,和楚国一道,并未见识到赵国飞骑的厉害,但听说秦人韩拙,曾在飞骑手中,折了不少的士卒,或许这飞骑军力,要远在那徒有虚名的楚国盾甲之上了。
五谷大战,全军覆灭,此事匡章也难想也。
“早就听闻,赵侯军威鼎盛,今日见之,天下难觅也,外臣曾闻,赵国在对六国之战时,北边也一直没有闲着,派遣将军乐池,击退异族,却地四余里,令那外族之人,再也不敢南下也,想必都是这飞骑之威吧?”
匡章知道,这些年来,赵国一直在向北边开拓土地,常年与异族交战的赵国大军,战斗力是颇为强悍,赵雍麾下,因此也积聚了不少猛将。
赵雍每辟一地,都大行郡县,将其纳入治下,效仿秦国之法,开辟良田,兴修水利,推行赵法,教化黔首,可以说是极大地增强了赵国的国力。
今日,见这飞骑之威,就只赵国之国力也。
“哈哈,异族之人,不善耕种,只知狩猎、放牧也,其虽是民之彪悍,能征善战,可却败于法令不全,调度不一,如此队伍,难以成军,不说是我赵国,就是齐国技击,也一样可以轻易击败。
自从我三家分晋以来,韩魏两国,都占据晋国沃野,膏腴之所,唯独我赵国,却是难也,富饶者,也不过太原一郡,晋阳一城,若是我赵人不往北上,还能去于何处呢?”
赵雍这个人,一向是谦虚,不对,他这叫做善于藏拙,就如同他这万乘之国的国力,早就够他称王了,可到如今,他还是甘愿以君侯自居。
这让天下人误以为,他赵国国力积弱,还不足以称王也,殊不知,赵侯暗中积累的国力,早已超越如今的韩国,直逼着齐楚去了。
对于赵侯的话,匡章当然是不会全信的。
这两人边说边走,就这样一直进了邯郸城。
赵侯不注重名望,可这城池,却是修建非常宏伟,全然是一座王城之姿。
城池之外,有河流经过,引入城外,成了护城河,城墙高大而坚固,皆用黄土夯实,深得筑城之精,城墙上方,旌旗飘荡,还能够看到,有飞骑战车,来回走动。
进入了城中,先是经过瓮城,这瓮城非同小可,池深墙坚,瓮城上方,四下箭楼突出,真是个守备森严。
到了城中之后,一路所行,都是青石板铺路,街道整洁,两侧商铺排列有序,坊市是坊市,宫殿是宫殿,规划得整齐如一,还有那商铺之上,彩旗悬挂,行人来来回回,一派热闹景象。
匡章见之,不由得感慨,久不出门,已不知道,天下之变化也!
早年间,他听到的邯郸,是城内肮脏一片,到处都是牛马粪便,泥泞不堪,整日之中,恶臭冲天,现在一观,不知世事已变也!
这座城池,也比匡章想象中的,要更加宽大。
左右不见其长,前后不见其深,也不知道就这样行了多久,方才到了邯郸宫外。
匡章再看,见那邯郸宫,也是一样的雄伟,大有媲美天下诸宫之势。
直到此时,他才彻底明白了,赵侯是有志向的。
居如此宏伟之宫,岂能没有宏伟之志,原先的一切,不过是表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