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此话，林寻心情异常复杂。
    为了生活，这个向调真是太不容易了。
    只是向调的身材是属于那种人高马大的，站在人群之中都会很显眼。
    这样的人去跳钢管舞，那画面……能看么？
    只能说，夜店里的客人，真是什么口味都有。
    “相比之下，这向调会更好签约一些，毕竟……他更需要钱。”郝瑶分析，“但向调火起来的概率，比之罗乐，要低得多。”
    罗乐已经有粉丝基础了，且外形条件优越，只要公司稍加包装，宣传，火的概率相当大。
    所以，一直都有经纪公司和唱片公司接洽罗乐，希望能和其签约。
    但罗乐心气太高，他要求，签约之后，必须由自己创作作品，公司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干扰。
    这个要求一提出，很多公司都望而却步了。
    罗乐的作品固然不错，很多业内人士都是赞不绝口的。
    但罗乐的作品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不具备流行特性。
    有一些歌，刚登上新歌榜或热歌榜，就被平台方给强行撤了下来。
    粉丝们愤愤不平，纠其原因。
    平台方也很无奈啊，说这是上面规定的。
    不管是以前的陈放还是现在的云志行，都不会允许这些创作人这般“阴阳怪气”。
    云志行算是比较开明的了，只是对其下架处理。
    要是陈放的话，估计现在罗乐和向调已经被带走约谈了。
    上次贺杰《平安诗》事件一出，引起全网嘲讽。
    但这个热度，也只持续了两三天而已。
    然后，大家逐渐忘记了，贺杰也调到其他的部门，继续开展工作……和钻研写作技巧。
    （指不定什么时候《富裕诗》就悄然问世，震惊文坛了。）
    这个时候，罗乐和向调共同创作了一首《平安歌》，来嘲讽此事。
    然后，又上了一波热搜。
    贺杰为了暂避风头浪尖，暂离工作岗位。
    当时已是云志行主事了，他虽然看不起贺杰，但对罗乐这种行为，更加厌恶。
    罗乐这个行为会降低圈内人士在民众心中的威望，这是云志行不能容忍的。
    虽然贺杰满腹草包，但毕竟是圈内人士，代表着这个圈子的脸面。
    你一个圈外人士这般抹黑一个圈内的管理者，从另一方面来说，就是抹黑整个圈子。
    所以，云志行也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开始整顿……
    人会换来换去，但历史却是在不断重复。
    所以圆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吧！
    可惜很多人并没有看透这一点，比如代表人物李逍遥。
    人家拜月教主跟你讲科学，讲地球是圆的，你特么跟我讲爱无限？
    ……
    “当然，向调比罗乐好一些，他能接受各种创作风格。但可惜的是，那些公司并不想签向调。”
    这……悲催了。
    林寻问道：“只是因为向调长得不够帅？”
    “虽然这个答案很俗，但的确是这样……要不然，也不会罗乐的直播月收入能达到数万，而这向调才几千、甚至几百。”
    玩音乐是很烧钱的，罗乐几乎将自己百分八十的收入都花在音乐制作里了。
    而向调，只能通过不断兼职才能达到和罗乐同等水平的收入。
    兼职小王子不是浪得虚名的。
    ……
    “我觉得向调挺好的。”林寻道。
    郝瑶一下子就领会了林寻的意思。
    “放心，我马上安排经纪人去接洽。”
    这向调还真是幸运，竟然被林总给看上了。
    现在林寻在a区娱乐圈的地位，可谓是相当高。
    高到什么程度呢？
    嗯，如果林总想的话，可以约女演员去酒店聊剧本了。
    可惜啊，林寻太正直了，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去酒店就好好当一个勤勤恳恳的老汉，聊什么剧本？
    可是，谁能想到呢，林寻第一个主动要签的人，竟是是一个长相略微“粗糙”的大汉。
    林老师的口味……总是这么飘突不定。
    ……
    其实决定跟向调签约，并不是林寻一时的冲动。
    而是林寻这边有几首存货，他实在是演唱不来，只能交给别人。
    他看了公司里所有音乐人的演唱视频，发现没一个合适的。
    星月娱乐在挖掘音乐人这一业务上，实在是乏善可陈。
    所以，林寻一直在寻找……那个“天命之子”。
    谁能想到呢，这个幸运大奖竟然落在了向调头上。
    此时向调并没有意识到——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因为林寻的一个决定，而发生巨大的改变。
    ……
    这天晚上。
    罗乐在直播，今日粉丝很捧场，已经给他刷了上万的礼物了。
    罗乐止不住的感谢，眼泪都快涌出来了。
    “如果没有大家的支持，我肯定不会这么有底气地做音乐。”罗乐对着一众粉丝鞠躬。
    “乐乐是最棒的。”
    “罗乐，你会成为天王巨星的。”
    “罗乐，你是我除了林老师外，最喜欢的歌手了。”榜一那位小姐姐发弹幕道。
    罗乐看到这条留言，心里一痛。
    终究……在下不是你的最爱。
    “林老师。”罗乐在心中念叨着这个名字，“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至今，他还很难忘那天在东方酒吧的对决。
    林寻那首歌，颇有一种轻松写意、浪荡江湖之感，他的即兴rap，在当时那个氛围里，都黯然失色。
    《大碗宽面》？多俗的名字啊，罗乐心中止不住地吐槽……但正是因为这个名字俗气、随意……所以更能彰显出林寻出口成歌的本事。
    罗乐相信，让他酝酿个把月的话，也能写出一首不逊色《大碗宽面》的作品。
    但即兴的话，很难很难，起码罗乐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林寻，在其他风格的音乐创作上，我自认不如你。但rap创作，罗某人未必就输给你了。”
    这一次，罗乐决定不再跟林寻玩什么即兴了，他要全心全意打造出一首精品，彻彻底底打败林寻。
    “林寻，我要让你见识到真正的音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下播后，罗乐边煮夜宵，边等待向调回来。
    他们合租在一起，在音乐上互相交流、切磋……
    向调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因为直播不赚钱，毅然决然去兼职。
    当时罗乐是不同意的，他要借钱给向调，因为他害怕繁重的劳动会消磨罗乐的创作激情。
    现在看来，这种担忧是多余的。
    向调对音乐依旧饱含激情，在忙碌的兼职间隙，依旧写出了不少新单曲。
    但向调的名气却是没有任何起色。
    让罗乐没有想到的是，让向调职业生涯走向巅峰的，竟然是靠着“兼职小王子”的称号。
    像他们这样的歌手，偶尔也会接个商演。
    钱不多，但来钱速度快，唱几首歌便有几千甚至上万的收入。
    场合嘛，大多是婚礼，晚会、剪彩仪式等……
    别小看这种形式的商演，在音乐地下一条街，也是僧多粥少的局面。
    能接到的，大多是有一定名气的。
    罗乐在这条街，是属于顶端的存在，所以能接到不少邀请商演的电话。
    和罗乐的受追捧比起来，向调的处境就尴尬多了。
    向调的手机，很少响起邀请他去商演的电话。
    直到某一日，向调在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
    罗乐瞧得是一个陌生电话，以为是商演，于是接了起来。
    这一刻，他为兄弟感到自豪。
    电话那端，响起一个大妈的声音。
    “那个……是兼职小王子吗？我家的马桶堵了，你什么时候来疏通一下？”
    罗乐当即石化……
    “你打错了吧？”
    “这不是你留给我的名片么？兼职小王子向调，旗下有通马桶、带小孩、煮饭、打扫卫生、遛宠物等业务。”
    这时，曲调身上围着浴巾，急匆匆奔出，抢过电话。
    “王大姐，我是小向，刚才那个是我助理。通马桶是吧，一百块没问题吧？好的好的……通完马桶帮你买菜接小孩是吧？可以可以，一口价一百五，不能少了……我这是小本生意。”向调很熟练地说着。
    从那以后，向调在家的时候，手机总是响个不停。
    兼职小王子的名声在这附近几条街，可谓是如雷贯耳。
    ……
    凌晨两点多，向调才踏着疲惫的步伐回来。
    罗乐知道，向调干完了最后一个兼职。
    这个兼职，令罗乐有些难以启齿。
    那一日，罗乐被邀请去某夜店驻唱。
    气氛越来越热烈，大家都喝嗨了，举着手，摇晃着脑袋，疯狂地跳着……
    然后，随着夜店dj一声：“接下来，有请钢管小王子为我们带来本年度最劲爆的表演。”
    一根钢管徐徐升起，一个硕大的身影跳上圆柱台，头发一甩，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刚唱完一曲的罗乐差点被这个“妩媚”的甩头给带走。
    万万没想到，那个妖娆的身姿，竟然是自己的好兄弟。
    因为这事，罗乐差点跟向调绝交。
    直到现在，罗乐依旧心有芥蒂——他怎么敢啊？
    还有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是怎么力压群芳，成为夜店里、钢管上、最耀眼的存在。
    ……
    “我煮了面条，不过有点凉了，你再去热一下。”
    向调摇摇头，“我没胃口。”
    平日里，向调下班后，都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今日是怎么回事？
    罗乐脑海中蹦出一个大胆……但合乎逻辑的想法——
    他怒目圆瞪，“你在夜店被欺负了？”
    夜店里咸猪手太鸡儿多了……真是没想到，连这么一个糙汉子都不放过。
    这一刻，罗乐怒了，若是真有人馋他兄弟的身子，罗乐会毫不犹豫地拿着刀子去拼命。
    向调一愣，“罗乐，你思想能不能健康一点？这样的你，怎么配称是‘双杰’之一？”
    看曲调这义正言辞的样子，罗乐都无语了。
    你特么一个大老爷们去跳钢管舞就配称“双杰”了？
    “那是怎么了？”
    向调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向调，认真道：“星月那边有人找我了。”
    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才是，这段时间，罗乐看向调这么辛苦，很是心疼。
    他其实特别希望有经纪公司能签下向调，这样向胖子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工作了，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去做音乐。
    但此刻，罗乐却皱眉了——为什么是星月呢？
    现在，罗乐将林寻当做一生之敌……将来势必会有一番针锋相对。
    自己好兄弟加入一生之敌的公司，这算怎么回事嘛？
    “你怎么想？”
    向调道：“既觉得兴奋，又觉得莫名其妙。”
    对于向调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没理由拒绝。
    但星月为何突然要签他呢？那天在车上，他的确是和林寻聊得很愉快，但大多是讲他“兼职小王子”的经历啊！
    难道林寻回家之后，还专门找了他唱歌的视频欣赏，然后发现他身上的赏光点，于是决定要签他。
    这特么也太狗血了吧？
    向调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事实，的的确确就是这样。
    “你很想进入星月么？”罗乐问道。
    “这不废话？”向调摊手，“虽说星月娱乐旗下的音乐人并不多，但当下最火的那一个，就在星月啊！”
    向调所指的，自然是林寻。
    罗乐的脸色，微微一变，“火不代表什么？很多好作品无人问津，但依旧经典。”
    “比如呢？”向调问道。
    罗乐：？？？
    我能说就是在下被关小黑屋的作品么？
    “罗乐，我知道你对林老师有意见。但我们做人得实在一些。我们就算心有傲气，也得承认，林老师是当下流行乐坛的佼佼者之一。”
    罗乐一愣，他看着向调，心想哥们这是在拍马屁呢？还是在跪舔呢？
    之前林寻出《少年》单曲的时候，这哥们在网上骂得最凶，说这首歌是辣鸡。
    现在……得知自己即将成为林寻的员工，就称呼其为“佼佼者”了。
    兼职小王子这么机智的么？
    “向调，你这样……我真的很难过。你的铮铮铁骨呢？”
    “什么铁骨？我就是血肉之躯。”向调一本正经道。
    罗乐：？？？
    行吧，既然好兄弟已经做出了选择，那自己就不阻扰了，诚心祝福吧！
    “兄弟，既然如此，那我祝你以后的音乐之路……一帆风顺。”
    “嗯！”向调眼眶微红。
    罗乐拍了拍向调的肩膀，想着哥们有了归宿了，那十八份兼职可以辞掉了。
    以后“兼职小王子”的称号，就要易主了。
    不料，向调低声嘟囔着：“这样我就有十九份兼职了。”
    罗乐听此，嘴巴呈一个极其夸张的形状……敢情签约星月只是你的兼职之一？
    什么“兼职小王子”，直接“兼职皇帝”吧！
    “罗乐，林总其实对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罗乐打断了，“我绝对不会加入到林寻公司的……我和他，这辈子只能是对手，永远的对手。”
    罗乐以为，林寻也要签他。
    呵呵，他可是铮铮铁骨，绝不会向金钱低头。
    “罗乐你想啥呢？”向调翻了个白眼，“林总对你的音乐……不是很喜欢啊！那天开车的时候，我连接了自己手机的蓝牙，放了好几首你的歌……那个时候，我就是有意让林总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然后呢？”罗乐急切问道，林寻的评价对他来说，很重要。
    向调道：“林总说，太吵了，关小点。”
    罗乐一愣，沉默了半分钟，大声道：“林寻，你辱我太甚，我与你不共戴天。”
    没想到啊，林寻竟然这般无视他的音乐。
    要知道，林寻出的每一首歌，他都细细去听了。
    各种分析……认真到每一个转音、假声都去细细推敲。
    然后，整理出一篇心得体会出来，以匿名的形式发在音乐论坛上供大家评点……
    想要打败对手，首先得足够了解对手。
    没人比他更懂林寻的音乐了。
    罗乐也认为，那日在东方酒吧交锋后，自己应该给林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估计林寻在家也会偷偷琢磨他的音乐风格。
    但似乎……并没有。
    小丑竟是我自己？看罗乐这神色黯然的样子，向调急忙安慰道：“其实你没必要这般失望……我那日和林总交流后才发现，他对于大度国音乐的了解程度，几乎是一片空白……过去十年最火的歌，他竟然一首都没听过。”
    这话虽然是向调在安慰罗乐，但也是事实。
    林寻……真不听这个世界的歌。
    可是，罗乐听了向调这话，整个人……更加怅然了。
    他不可置信道：“他不听歌？没系统学习过流行乐？”
    “嗯，我敢打包票。”向调点头。
    “一个连歌都不听的人，能写出《送别》？《最浪漫的事》？还有《小宇》？”罗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的。
    这几首中，罗乐最喜欢《送别》和《小宇》，这两首歌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他每一首作品都对标这两首，然后失落发现，被碾压了。
    向调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存在的。”
    罗乐摇头，“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向调问道。
    “这些日子，我都在研究林寻的音乐，希望能将林寻的创作风格给归纳出来。”罗乐连连叹气，“但他的风格太多变了，我根本就无法摸清他的创作思路。”
    “有时候，他像一个儒雅随和且伤感的佛教大师，有时候他像一个多情的成熟女人，有时候却又像一个期待着爱情的小女孩，还有时候像一个经历过许多段感情的中年男子……他的创作仿佛天马行空一般，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下一首歌，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会讲述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罗乐喃喃自语，失魂落魄。
    “他不听歌，是因为不想被别人的风格所局限。他的音乐世界，是广袤无边的。”罗乐极其不情愿地下了论断。
    向调听此，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这难道就是武侠小说中的，无招胜有招？”
    “不，可能还要高。应该是——心中有剑，世界万物便都是剑。”
    “这其中的分别，大抵就是令狐冲和孤独求败的差距。”
    向调叹服了，“我明白了，原来林总已经走到了这个境界，唉，以前我还小觑他，井底之蛙啊！”
    “我也轻视他了……看来他写出《少年》，并非是为了捞钱，而是在尝试一种最简单的音乐风格……旋律、歌词、伴奏等，都是直接明了的。就算是小孩子，老人，都能随口哼唱的那种音乐。”
    向调道：“就像白居易的诗那样？”
    “对。”罗乐颔首，“这其实是一种，极难的创作技巧。化繁为简。”
    向调道：“我们都低估了《少年》这首歌的魅力了。”
    “虽然我是他的一生之敌，但我为人坦坦荡荡，绝不会让这么一首歌被埋没的。这首歌创下了林寻所有歌中的最低评分，和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乐评人，有很大关系。”
    “那些所谓的乐评人，根本没有听懂这首歌。”
    “过去我也没听懂……但今日我听懂了。所以我决定，为这首歌正名。在直播间，在音乐论坛，为这首歌打call。”
    向调重重点头，“兄弟，我支持你。”
    “我决定了，明晚的钢管盛宴，就用这首歌当背景乐……我们都还是从前那个少年。”
    罗乐面色复杂地看着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