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焦躁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陆盘心想，幸亏刚才没有直接发难，要不然现在多尴尬？
    “监事”？这个职位一听，就感觉牛逼轰轰的。
    此次张角突然空降星月担任总经理一职，说实在的，陆盘心中颇为愤懑。
    无论是资历、经验，还是对星月的贡献，这个位子都应该是他的才对。
    可是林寻竟然用一个外来者也不肯用他。
    因为这事，陆盘对林寻的怨气挺大的。
    此时，老陆才了解林寻的用心良苦。
    原来，他是林寻手中的底牌啊——用来制衡张角的底牌。
    想到这，陆盘的胖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被信任的感觉可真好。
    既然来到了这个位子，那他就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了。
    以后他会紧盯着张角，将这小子的一举一动都记下来，随时汇报给林总。
    “接下来，有请陆监事为大家发表就职演讲。”林寻带头鼓掌。
    这次的掌声，无疑是最为热烈的。
    张角都站起身来鼓掌、微笑，点头致意。
    看到这一幕，苗家嘉的心都凉了。
    林寻这一招用的好用的妙啊，直接让陆盘的立场变得微妙起来。
    人家都给你这么一个高位了，你还怎么扮红脸？
    ……
    其实苗家嘉这种担忧纯粹是多余的。
    陆盘多精明的人啊？他其实比谁都清楚，真正的利益点在哪？怎么可能顾此失彼？
    监事在职称上比总监高了两级，且明面上的收入也会比总监高一些。
    但实际收入，却不是这样计算的。
    身为宣传部总监，他每次外出洽谈合作的时候，都能收到合作方给予的小红包。
    金额四位数五位数不等……
    这般积累起来，每年也是六位数的额外收入啊！
    当了监事，这份油水定然是没了的。
    所以，陆盘其实是在放弃一些东西，从而去谋取更大的利益。
    发表完就职演讲后，真正的重头戏才开始……
    ——大蛋糕的重新分配。
    陆盘为主的这些管理者从来不觉得他们所拿到的工资是这块蛋糕的一部分，工资只是附赠品罢了，就像叉子一般。
    真正的利益大头，还得是蛋糕上的东西，也就是丰亭的股权。
    ……
    陆盘酝酿着语言，准备直接提出此事。
    好几个人的目光都瞄向陆盘，观望着他的动静。
    苗家嘉深吸一口气，暗自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哪怕前方诸多险阻，我也毫不畏惧。
    最近苗家嘉修身养性，开始读书了，且大多是他外公的文章。
    以前读外公的文章直觉得枯燥，现在重读，才发现其精妙之处。
    外公的文章生动形象地诠释了“说一套，做一套”是如何深奥的处事之道。
    过去这些年，外公说了很多，且在各种场合都说过——报纸，杂志，电视……
    说了三十年，外公口中的世界，天花乱坠，天女散花，金碧辉煌，金光大道。
    但……就是说出的话，从未付诸于行动过。
    毕竟，做对一件事太难，且做的过程中会伴有各种争议、争斗。
    所以，不做才是长久之道。不做就没错，你好我也好。
    苗家嘉顿悟了！
    他今日会说很多，兴许会慷慨激昂，涕泪交流……
    他会跟大家说这次会议的目的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每一个人。
    他可以不要什么好处，但公司的员工应该共享公司的所有财富。
    “说”是一件太简单的事，就算不学无术的人，也能秒口生花，各种人生哲理随口而来。
    这类似于，在一堆无病呻吟式的心灵鸡汤下，放上了毫无相关的九宫格自拍照。
    ……
    陆盘开口说话了。
    “林总，我昨晚发给你的那个方案……”
    詹童紧蹙眉头，原来陆盘早已先下手为强了。
    唉，他们这些“挺寻派”处于下风了。
    詹童和林凯之对视了一眼，目光交集的瞬间，两个人同时轻点了下头。
    你懂得。
    今日，他们已是结为盟友，只为守护最好的……林老师。
    大多数人都是不知情的，静待会议的后续内容。
    林寻对着陆盘一笑，然后道：“陆监事昨晚给我发了一个关于公司员工的未来薪酬待遇提案，我看了，觉得很有见解。”
    未来薪酬提案？这个全新的词汇让陆盘目光都为之一凝。
    他给的分明是“股权重新分配提案”啊！
    难道是一种专属于林寻式的委婉说法？毕竟股权被分，林总的心情不会太美丽。
    陆盘也没插嘴，一是不合适，二是他想看看这个所谓的薪酬提案是个什么样子？
    “星月娱乐已经存在很多年了。且我希望它能更久地存在下去，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
    有多少企业能存在百年？
    一个企业能活十年，已经是相当不易了，起码得扛过好几波大浪潮而不死。
    林寻这番话，以鼓励为主，不带任何其他意义。
    鸡汤大师讲起话来，总是很容易就让员工心潮澎湃了。
    “星月娱乐想要发展，壮大……肯定不能只靠我一个人。它需要在座每一个人的努力和付出。”
    张角十指交叉，拢在一起，放在桌上，笑盈盈地扫过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由于是自上而下的员工大会，所以会议室挤满了人。
    张角的笑容极具亲和力，所以员工们心想，这肯定是一个和善的总经理。
    只有陆盘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为何，总感觉林寻和张角这一派和气的样子，是特么在做戏。
    ……
    “我希望，随着星月的壮大，每一个对星月有所贡献的人，都能分享星月的果实。”
    员工们的脸上浮现惊诧之色……
    有人懵逼，有人不明所以。
    懵逼的是以陆盘为主的管理层，他们意识到，林寻已经完全修改了陆盘的股权分配提案，现在他所讲的果实，是星月的果实，而不是丰亭的果实。
    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陆盘给宣传部副总监做了个眼神。
    副总监立马会意，刚要讲话，结果詹童直接道：“林总，星月这半年来估值猛增，主要功劳在于你，和我们关系不大。我们只是在你的吩咐下，做了最基本的工作罢了。你之前给我们提工资，我们已经非常感激了……其他的，受之有愧啊！”
    陆盘当下一愣！
    所有员工都不满地看着詹童，这么能舔的么？为了舔，竟然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
    蠢蛋，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是永恒的……陆盘无语看着詹童……谁知道什么时候，林寻会不会把星月给卖了？
    林寻可不是扭捏之人，卖时光影视那波操作，快的一批。
    那个时候，你詹童舔的意义何在？还不如趁着这个大好时机，将属于自己的好处拿到？
    陆盘无法理解詹童，詹童也不需要别人理解。
    其实他知道，当他说出这番话后，势必会成为所有员工的公敌。
    他这个副总经理一上任就这般做，实在不得人心。
    但他又必须这么做。
    因为这一切，都是张角提前打过招呼的。
    至于林寻在这背后扮演什么角色？詹童却是茫然的。
    其实詹童更愿意相信，林寻不知道张角的安排。他希望林寻如大家所想那般，善良单纯……噗，怎么可能，一个身家十亿的老总，善良单纯哈哈？
    ……
    林寻瞥了詹童一眼，嘴角含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林寻，他们就怕林寻顺詹童的意思，来一句，“既然詹副总经理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搞得太麻烦了，每个人五百块红包如何？”
    五百红包，噗……
    林寻摇头，极其认真对詹童解释道：“不一样的。”
    众员工皆是一喜。
    看来林总真要跟他们分享星月娱乐这个大果实啊！
    詹童佯装一脸茫然！
    陆盘心理愤愤，姓詹的戏真几把多。
    不，应该说，这三个人，全在演戏。
    先给员工制造落差感，然后再提出分一点公司的果实，就能赢来皆大欢喜的局面了。
    星月的股权？陆盘实在不愿意只得到这么多。
    “我希望，在星月奋斗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他自己的未来奋斗。”林寻平静道。
    果然……陆盘心凉了，他决定来一波起义。
    结果，陆盘还未讲话，员工们开始鼓掌了，劈天盖地的那种……
    “在这里，我要感谢一下陆总监，是他提醒了我。”林寻对着陆盘善意一笑。
    陆盘的嘴角不情愿地拉起了弧度，勉强一笑，以作回应。
    众多员工感激地看着陆盘。
    陆盘很受用，这是林寻在帮他树立威信？
    “只不过，陆总监的提案里，考虑的群体是管理层。”林寻突然话锋一转，“我觉得这就有些狭隘了。既然要改变，那就从上到下的改变。”
    陆盘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员工们已经欢呼雀跃了。
    原来，这才是林寻的目的，拉拢所有底层员工。
    陆盘叹了口气，他疏忽了，当时林寻提议召开自上而下的大会，他根本没想到林寻会有这个目的。
    为时已晚？
    不，陆盘心想，一切还未成定局。
    起码，管理层这一群体，支持他的更多。
    “林总，我有些话……”陆盘刚要开口。
    林寻有些随意挥挥手，“陆监事先别急嘛，等张总经理宣布完星月第一套的‘期权激励’制度，你再阐述你的建议。”
    陆盘一愣。
    不是股权？是期权。
    这两个最大的区别是，股权在你转手之前，一直都是你的。
    而期权，更像是一个有约束力的承诺。
    拥有期权的人，可以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以指定价格购买到公司的股权。
    由于是指定价格，所以期权伴有一定的风险性。简单来说，如果股票估值低于指定行使价格，那期权，就形同废纸。
    陆盘此时极其愤怒！
    这林寻，终于是露出了其黑心商人的獠牙。
    有员工举手问道：“林总，这期权是什么？”
    大部分员工对此都是茫然的。
    张角道：“我来解释吧！”
    张角解释得非常通俗。
    说白了，只要公司发展得好，大家最后得到的利益也就更多。
    员工听得很亢奋，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样子了。
    张角继续道：“在座任何一个员工，都有获得期权的机会，且随着你个人的进步，所持有的期权比例，也会逐步增多……”
    获得期权也是有门槛的，不可能随便一个员工都拥有。
    ……
    陆盘的面色越来越阴沉。
    现在会议上所发生的一切，都逐渐挣脱了他的掌控。
    按照他的计划，事情不应该这样子的啊！
    从一开始，林寻和张角就主导着会议的导向，他根本就没机会阐述自己的想法。
    好奸诈！
    更让他气愤的是，林寻竟然想把切出来的这份蛋糕，拿给整个公司的人共享。
    那不就说明，他们这些顶层的管理者，最后到手的利益会变少？这是陆盘绝对不能容忍的。
    待张角说完这一切，会议室的掌声持续了足足半分钟，很多中级管理层手都拍红了。
    这些人在星月工作多年，依旧是主管级别的小领导，在公司规模迟迟得不到扩张的情况下，他们职位想要更上一层楼变得极难。
    所以，除非跳槽，要不然工资就僵在这个线了。
    但跳槽真能解决问题？不尽然吧，星月娱乐的工资已经很高了。
    除非他们有信心在别的公司爬得比现在还高，要不然收入可能会更低。
    所以，很多人陷入了一个无奈的怪圈中——离开这个圈子会觉得没安全感，待在这个圈子又觉得职业遇上了瓶颈。
    现在，似乎看到了突破瓶颈的希望了。
    这点期权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么？不可能的，甚至只能说是锦上添花罢了。
    但起码，让员工们有了期待——只要奋斗下去，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吧？
    林总并不是一个小气之人，他愿意跟手底下的人分享成功的果实。
    当初方波一声不吭地卖掉星月娱乐，其实寒了很多老员工的心。
    很多人来星月的时候，是真的想过，要跟着星月一起成长下去的。
    结果，他们在方波的眼中，就是商品。
    等有人开了合适的价码后，方波毫不犹豫地选择脱手。
    ……
    陆盘知道，他已经无法再拉拢这些底层员工来支持他了。
    这些员工现在应该对林寻感激至极吧？
    真是愚蠢，被林寻的一点蝇头小利给迷惑住了。
    原本，可以得到更多的。
    陆盘并没意识到，其实他一开始的分蛋糕计划，是把这些人排除在外的。
    其实很多上班族要的并不多，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罢了。另外，他们希望公司不要只想着压榨员工的一切。能给予员工稳定且相对充足的休息时间，能在加班的时候付清加班工资，并考虑员工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得了，不至于年纪轻轻就累死在工作岗位上。能在员工出意外的时候承担必要的责任。
    这些，其实并不过分吧？
    但做到的，寥寥可数吧？
    成为首富，或者第二富固然牛逼！
    但人生百年（大概率是活不到百年的，哪怕有钱），真花不了那么多钱。
    其实大家几十万年前都是猿猴，能吃个香蕉、找个母猴子交配就很满足了，觉得人生美满了。为何几十万年后会变成这样呢？
    ……
    员工大会结束了。
    副总监级别以下的员工陆续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全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满满的期待……
    “我们公司的福利，比很多部门公司都好。”某小员工表示很满足。
    “其实我更满意的是公司的休假制度……准时上下班，稳定的休假，能遇见林总这样的老板真是太好了。”
    “如果全天下的老板都能这样就好了。”某个女员工叹了口气，“我有个学长离世了，猝死的，才二十九岁啊！”
    大家一阵惋惜！
    “这种事越来越常见了。”
    “学长的老板，身家比林总多多了，据说有几千个亿。”小学妹摇头，“那么有钱的人，干嘛不对员工好一些呢？”
    这位女员工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世界，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幸亏，我们的老板不是这样的。”
    ……
    会议室。
    很安静。
    詹童知道，真正的暴风雨要开始了——
    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但谁都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才是这个会议的真实目的。
    陆盘看了一眼自己部门的副总监。
    这位副总监站了起来，对着林寻微微点头。
    他将会作为这方的代表，开始“出战”。
    “林总，我不服。”很直接。
    林寻面无表情，“嗯？”
    “我觉得这次资源分配，对我们这些管理层来说，并不公平。”这位副总监道。
    “你们？包括谁？”林寻语气平淡。
    咬了咬牙，陆盘站了起来。
    他是本次提议的发起者，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胆怯。
    随着陆盘站起，越来越多的管理层也跟着站起回应……大概八个。
    每个人都佯装勇敢地看向了林寻。
    林寻合上了本子，问道：“你们想要什么呢？”
    陆盘刚想回答。
    林寻却直接指向了苗家嘉，“小苗，你来说……”
    苗家嘉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坚强、很勇敢……但真当林寻看向他的时候，他的心神还是不由自主地慌了。
    “我……”苗家嘉咽了下口水，道，“我觉得……股权比较合适。”
    陆盘心里一凉，暗道糟糕。
    哪里的股权？苗家嘉没说清楚，但这非常重要。
    陆盘急忙接话：“苗老师所说的是……丰亭的股权。”
    苗家嘉急忙点头，“对对！”
    林寻笑着倚靠在椅子上，“可是诸位是星月的员工，而非丰亭的员工啊？”
    都到这个时候了，陆盘也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于是道：“林总，大家心知肚明的，星月的实际控股者，是丰亭。而丰亭的主要组成部分，应该是星月吧？所以我们这个要求，很合乎情理。”
    “合乎情理？”林寻摇了摇头，语气冰冷，“如果我说，星月和时光并不是丰亭的主体组成部分呢？”
    “不可能，外界猜测林总你的身家是五亿，这就是星月和时光的总估值。”陆盘心中有些不安，紧张。
    原本他猜测，星月和时光应该占据丰亭90%以上的组成部分。
    而这两个公司的发展，离不开他们这些管理层的努力，所以寻求持有丰亭的股权，是很自然又很合理的。
    林寻扔给了陆盘一份文件。
    “倘若我说，星月和时光只占丰亭百分三十左右的业务量呢？”
    陆盘右手微微颤抖地拿起了文件。
    他不相信啊……
    如果这两个公司占丰亭组成比例那么小的话，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没资格得到丰亭哪怕一丁点的股权。
    所有人都在看着陆盘。
    陆盘的神情越来越萎靡。
    他们原本是想施压于林寻的，他们也觉得最后林寻会为了大局服软。
    这一切预估，其实都没错。
    林寻有资格不给这些人一点股权，但那样的话，星月会乱。
    林寻不想，也不忍心。
    于是他摊牌了，他是顶级富豪，比所有人想象的还有钱。
    “陆监事，可以去工作了吧？”
    陆盘叹了口气，恭敬将文件交还给林寻。
    “对不起。”
    林寻突然看向宣传部副总监。
    “你……这个月跟宣传部的牛小姐交接一下。”林寻面色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