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卢，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从刚刚借船出去打渔到现在打渔回来，老胡这个问题已经快要问了不下二十遍。而早已经听得耳朵里长茧子的卢修狠狠挥舞着厨刀，用力的把手上按着的鱼头一剁，就已经是没好气的对他说道。
    “没错，你就是在做梦。白日梦做的还挺香。我求求你，清醒一点，要不就给我干点人能干的事。要不就别在这跟我废这个话，自个找个地方猫着清醒清醒去。我还要做饭，没时间搭理你！”
    “不是，你这人，怎么就一点不讲义气。”
    老胡板着脸呵斥了一声，随后却是忍不住点头哈腰道。
    “老卢啊，就当哥哥求你。你给我支支招行不！我是真摸不准清水老师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这要是我一厢情愿，那不显得太丢人了？我可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啊。”
    “丢不起脸？”
    觑了老胡一眼，卢修手上却是半点不停的直接从脊骨上将两大片鱼肉给剃了下来。
    这不太容易，因为他们钓上来的这种大鱼有着非常硬实的菱形鳞片，上面就像是涂了釉质一样，就算是用刀子砍上去，也仅仅只是能砍出一道浅浅的白痕而已。
    对于这样一个麻烦，卢修又不能过分的使用暴力，他受得住，他手里这把厨刀也未必顶得住。所以到底还是要技术性的操作，也就是从鳞片的缝隙来入手。而如此繁琐细致的工作，自然也是让卢修没有了招呼老胡的心思。
    讲道理，我在这里为了吃一顿午饭而忙得脚不沾地，而你却在一边坐着跟大爷一样揪着个感情问题来问东问西，患得患失。他没有直接把刀子甩过去都已经是一种克制的表现了。而指望他还在这里给你好言相向？可能吗？
    “那就别丢喽。你既然这么婆婆妈妈，患得患失的。那就别吭声，等清水老师主动不就行了？”
    “这...能行吗？”
    老胡把这话听在耳朵里，顿显犹豫。而看着他居然还真有信了这种鬼话的趋势，卢修当即就更是恨其不争的对着他说教起来。
    “行？你以为你是我啊。靠！”
    “大兄弟，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要是能有我的一半帅气，我保证你坐在那都不用动的都能有女人自己凑上来。可问题是，你没有这个本钱啊。看看你这胡子拉碴的，看看你这乱的跟鸡窝一样的头发。整个脸上几乎有一半是毛，放在外面都快跟史前人类一样了。就这你还不知道主动，你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靠，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这个鸟样！”
    老胡极力反驳，似乎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弱了势头。但卢修却只是嘿了一声，就对着一边看热闹的刘老发声道。
    “刘老，您来给说个公道话。省得这孙子拎不清楚自己的，愣是把自己这三斤破铁当成了宝贝疙瘩。”
    “哎，你们说你们的，把我给搅合进来干吗啊。”
    手上还在包着自己的素馅饺子，刘老拍了拍自己满是面粉的双手。就对着老胡摆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来。
    看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老胡就知道他十有八九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而即便说对这种差距有些心知肚明，他还是忍不住的冲着刘老发问道。
    “不是，刘老！有这么大的差距吗，让你连说都说不出来？”
    “差距吗...肯定还是有的，这一点我实话实说，小胡你也别放在心上啊。”
    刘老这话一出来老胡就觉得不对劲，他也是白眼一翻，干脆就自暴自弃道。
    “得嘞，您这么一说，我还怎么不放在心上。您也别憋着了，有什么说什么吧。反正就我们三大老爷们的，我还能因为这个就跟您要死要活的不成。”
    “那我就直说了哈。”
    似乎也觉得是不至于，刘老也是呵呵一笑的，就坦诚相待了起来。
    “怎么说呢？小胡你的这个模样吗？看起来就跟街边的流浪汉一样。说白了，也太不修边幅了一些。给人感觉就是邋遢过了头，我要是女人，我还真就未必愿意多看你一眼。”
    “不是吧，有这么严重吗？”
    “你觉得呢？”看着老胡居然还在怀疑，卢修更是没好气的说道。“我估计清水老师也就是突然间瞎了眼，不然怎么着也不可能看得上你。我求求你，好好的给自己捯饬捯饬行不。不求你能多么的玉树临风、潇洒帅气，好歹也得像是个人样，多少也要让人家清水老师觉得这波不亏不是。”
    “靠，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了？不也是这个鸟样。”
    “嘿，咱俩有可比性吗？你也不对着镜子瞅瞅？刘老，您给再来句实在话，让他死了这个心得了。”
    “不至于，不至于...其实，小胡捯饬捯饬还是能看的。”
    嘴上说着和稀泥的话，眼看着老胡眉眼一挑的，就要翘起尾巴来。他也是话锋一转的，开始加大了打击力度。
    “当然，要和小卢比，那小胡你肯定还是要差上点距离的。别的不说，你这模样不捯饬根本没法看。可人家小卢，就这个样子，照样有姑娘愿意贴上去。这就是差距。”
    “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这个...的确有。你这模样出去让人看见，人家以为你就是个捡破烂的。可小卢这模样...看上去就跟那个电影里被人抢了车、杀了狗的杀手一样，人家不修边幅的有气质，有的是小姑娘喜欢这个款的，你没办法啊。”
    “靠！”
    感觉自己是被打击到了，老胡竖了一根中指。然后整个人却也是停也不停的直接就向外走去。而也是有些好奇他的举动，卢修停下手中的动作就大声嚷嚷起来。
    “你往哪去啊？”
    “我去捯饬一下！”
    老胡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直接跑了个没影。而看着他这么毛躁的模样，刘老却也是摇着头的，感慨了起来。
    “得，他算是开窍了。不过也好，愿意上点心的总比一点心都不上的强。人家清水老师是个好姑娘，小胡能和人家凑一起的不容易。也的确是要知道珍惜。”
    “走了狗屎运而已。”有一些艳羡的嘀咕了一句，卢修不愿意多说的就再次埋头在了自己面前的食材上。
    剖下来的鱼肉被整齐的分成了两大块。上面本来还存在着一些跟筷子一样细长的鱼刺，但也被卢修凭借着锐利的视觉给一根根的挑了出来。
    而面对这两块鱼肉，卢修也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权衡了起来。
    “刘老，你说我是把这弄成馅泥，做成鲅鱼饺子那样的呢？还是换个吃法，弄出点别的花样来？”
    “这...”看着卢修面前那两坨少说二三十斤分量的鱼肉，再想想冰库里已经被挂起来的，两三条人那么大的鱼。刘老只能是呵呵一笑。“我觉得你高兴就好，反正这东西也不怕你浪费的。”
    “可惜喽，这破厨房里是要啥啥没有。不然我这脑子里好几个花样的，都够整一桌子的了。”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感觉自己手艺的发挥受到了限制，卢修也只能是控制住自己蓬勃的创作情绪，老老实实的弄起饺子馅来。
    饺子馅他准备了两个花样。
    首先是刀切。用刀子把一扇鱼肉精密的切成萝卜丁大小的块，然后就着平底锅上化开的脂肪，直接用滚油在上面过上一道，让鱼肉丁表面泛出一层焦黄的颜色。然后兑着玉米、生菜，撒上一点胡椒和盐的就直接的成了一盆熟馅。
    然后是锤打。花了点功夫，找了两个估计是用来做猪排的小钉锤，卢修直接甩开膀子的，就开始砰砰乓乓地快速敲打起来。
    在有节奏的动作之下，鱼肉很快就给打散，打成了富有弹性的浆糊状。随后把洋葱细细的切成末，兑上孜然、胡椒混入鱼肉，再洒上烈酒就算是给这鱼肉腌制了起来。
    估摸着还要腌制个个把小时才能入味，卢修一边揪着面团、搓起了面皮的，一边就填入之前弄好的馅料、包起了饺子。
    动作熟练的他速度自然是非常的快，而也是因为熟能生巧的缘故，他甚至还可以一心二用的和刘老攀谈了起来。
    “我说刘老，之前你们几个是怎么在我失去意识后撑下来的。难不成我前面才给那玩意卸了两条胳膊，你们后脚就给它锤死了？”
    “锤死个屁，那东西怎么杀啊。”
    摇了摇头，刘老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也是一肚子想要骂娘的情绪。
    “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一点都不跟我们讲究科学。你前脚才把人家的胳膊肘给砍断，他后脚就又给长了回来。等于是白费功夫。”
    “也就是我估摸着这种凭空把胳膊张回来的本事有点吃力，就跟把吃奶的劲都给挤干净了一样。那怪物居然没有直接跟我们动手，反而是学着我们人类的样子，开始想要跟我们谈判...这谈判吗，我一个缓兵之计就直接把他给绕进去了。”
    “呦，还缓兵之计。怎么个缓法，您给说道说道？”
    “这要从那怪物的要求说起...”
    ......
    到了中午，差不多是开饭的点上。船上的人已经是开始稀稀拉拉的聚集了起来。首先凑过来的清水泉。
    之前钓鱼的时候不小心弄得一身鱼腥味，她只能先一步的回房间去洗漱。而似乎是感觉自己有些偷工的行为，她也是第一时间就赶回来的想要帮忙打打下手。
    没看见老胡，内心里很是奇怪的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在赶忙凑到卢修他们面前的时候，她就率先开口说道。
    “非常抱歉，洗漱真的是浪费太多时间了。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着急，不着急，反正都是小活而已。我们两个自己都能安排好。你就坐着等开饭就行了。”
    这个时候的刘老看清水泉已经是明显有了一种看自家闺女的感觉，自然是客气的不像话。而对于这种客气明显还有些不太适应的清水泉则是缩了缩脖子的，就顺手接过了刘老手里的盘子，帮着他就布置起了餐桌来。
    “这可不行，我可不能坐享其成。对了，胡桑呢？我记得他不是在这里给你们帮忙的吗？”
    “他啊，说是有事，就急急慌慌的跑掉了。怎么，你没碰到他吗？”
    生怕刘老泄了口风，卢修直接就回了一句。而看着手上端着个平底锅忙碌个不停的卢修，清水泉刚想要多问两句，其他人却已经是陆续的走了进来。
    “哎呦我去，这味道...好香啊。我的朋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闻起来真的很不错啊。”
    首先进来的维瑟米尔，这个家伙一进来就猛嗅着鼻子，流露出了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来。
    作为主人，他当然也是不用表现得太拘束。而也是两步凑到卢修面前的，他就对着卢修手里的平底锅摆出了一副惊喜的模样来。
    “饺子吗？这可真是太好了。算一算，我真的快有八九年没有吃到这种美味了。我记得上一次吃饺子的时候还是在神户，那里的牛肉饺子的味道可真是太棒了。”
    “瀛洲人的饺子吗？也就是那样吧。吃饺子到底还是要看我们正国的，也就是你这厨房里的东西不齐全，不然光是今天，我就能给你摆出一副饺子宴出来。”
    在吃这一方面，作为正国人的卢修当然是可以一点也不客气的大放厥词。而对此，即便是作为瀛洲人的清水泉都没有什么话说。因为在料理界，正国人就是站在世界顶点的。
    放眼全世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是每一个正国厨师都会有的一个心态。而卢修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在这方面，他和前辈们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这样就很好了，光是闻着味道就感觉不一般。我能问问，这饺子是什么馅的吗？怎么感觉那么香...”
    不停搓着手的维瑟米尔显得是猴急猴急的，而对于他的这个模样，卢修则只是觑了他一眼的，就有些怪异的说道。
    “我刚从海里钓上来的鱼，妥妥的鱼肉馅。维瑟夫，你确定你吃这个没问题吗？我怎么听说，你们是吃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