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王者有仁恩,行苇亦沾沐
前文中曾提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那么比一将更加难求的又是什么呢?当然就是指挥若定胸有沟壑的主帅了,而这主帅还是自己的父亲这种情况,那就绝对是难上加难,凤毛麟角了。
黄忠和张辽能够舍弃前军营救甘宁,孙策又怎会为了数千将士置他的父亲孙坚于险地呢?所以,黄忠只是短短的一句话,顺便又借因公负伤打道回府的颜良在山外亮了百千具火把,孙策就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仓皇而逃。
“老将军,看来还是你有办法,不然今夜我们想取得这样的大胜恐怕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着牛盖和马安等人领着麾下的将士漫山遍野的捉拿孙策手下的逃兵溃勇,张辽就忍耐不住满心的喜悦。
其实,这也不怪张辽多虑,虽然说他们的兵力远比孙策、韩当要来得多,而且他们的骑士不论是技战术还是衣甲和武器也远非孙坚麾下的江东软脚蟹可比。但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们的勇士已经跟随着他们从新息至飞鹰谷,再从飞鹰谷至安阳,然后又安阳连夜奔至阳泉,辗转了小一千里百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了,更何况他们一个个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呢!
黄忠的这一诈兵之计真可谓是神来之笔!
他们的将士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而孙策和韩当的败逃却又让江东的士兵直接崩溃。豫州的大战虽还没有落幕,但是密林中的这场战役却让他们获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利,而且还是躺赢!
否则,以张辽那稳如泰山的性子又怎会如此兴奋?
黄忠捋了捋胡须,嘿嘿一笑:“其实老夫也不算完全欺骗他们吧,虽然老夫确实冒用了颜将军的名头,扯了他的大旗,但是主公不就说过将要兵临六安吗?”
张辽闻言大笑,这老黄忠的性格中还真有一点顽童的心性,他说的话、做的事明明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偏偏堵得人有口说不出,孙策遇上他也只能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说起来,这一战除了感谢颜将军外,恐怕也得给曹孟德送一幅锦旗。毕竟,没有他悄然离开安丰前往徐州,颜将军又怎会突然改道雩娄以至于迷惑了孙策的眼睛?”甘宁也笑道。
原来,曹操当初因刘备之故一时间元气大伤,故而决定退出豫州南下徐州,打算将徐州、青州、兖州以及豫州的谯郡和淮南连成一片,重新打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但是他与刘备仇深似海,自然也不想让刘备捡了他的漏子,不费吹灰之力就白得一郡。于是,他一边大张旗鼓亲率一支军马前往淮南、谯郡,一边却又在安丰城中以及城外的军营里插满了各色的旌旗迷惑众生。
而他麾下的几支主力大军比如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仁等人却早已经昼伏夜出离开了安丰。城中除了少许维护秩序的衙役之外,已经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空城。
颜良正是接到王黎从安丰城中传来的飞鸽传书,才改道走了雩娄。
张辽点了点头,叹道:“孙子曰: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此言诚不虚也。安丰之势早变,而孙策小儿不知深浅,黄老将军合理借势,他孙策焉得不败?”
“文远将军,你千万别给老夫戴这高帽子,老夫这脖子有毛病可承受不住。”黄忠摇了摇头,言语中带着几分激赏和感恩,“要说这天下最是善于借势之人,我想除了主公之外再无他人!”
“此话何解?”甘宁疑惑的看了看黄忠。
张辽却颇为赞同黄忠的话,颔了颔首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
高祖斩蛇起义,光武宛城起兵,天下逐渐安定。然,桓、灵二帝继位以来,任用奸宦宵小实行党锢,从此江山萎靡。直至张角叛乱,九州再起硝烟,诸侯群起纷争。
曹操、孙坚、刘备、袁术以及袁绍诸人恨不得能够立即执掌中枢取汉室而代之。他们或者才干练达,或者虎视鹰瞵,或者野心勃勃,或者不择手段,但他们终究只能成为世人口中的笑话。
而主公却不一样,他虽然出生名门身份高贵,却含仁怀义体恤百姓,胸藏江山志在千里,实乃天下之福万民之福,一切与民作对的势力势必将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谁说不是呢?王者有仁恩,行苇亦沾沐。”黄忠点了点头接过话题,“文远不知当日老夫的困境,兴霸却是完全参与其中,若是否没有主公的恩德和仁义,我黄家只怕早就绝后了!
主公爱民仁义,却也明白这世间的真正大势就在万民。万民之势或如春风,风吹草长树茂绿遍江南;万民之势或如洪水,水过山崩堤陷沼洼泽国。”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得一阵马蹄急响,一名斥候打着火把从远处飞奔而来。
“三位将军,刚才接得安阳急报:主公已经回师原鹿,亲率太史子义、文丑和韩猛几位将军于霍丘直扑六安,请三位将军务必协助主公营救陆老太守!”
黄忠和甘宁双双应了一声,接过斥候手中的邸报,张辽心中却是微微一震:“兴霸,我记得当初主公前往彭泽湖曾经吃过陆公的闭门羹?”
甘宁点了点头,张辽和黄忠相视一眼,手中明月戟和饮血刀同时一挥,长声厉喝。
“智者不危众以举事,仁者不违义以要功,主公如此仁义,我等岂能落后。传令全军,留下一校人马打扫战场押送俘虏,其余兄弟火速启程,务必要协助主公将陆公救出危险之地!”
……
六安城头,城头高插的火炬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陆康和陆逊、陆林等人已经出现在城墙上。
“伯言,你说你那主公前将军真的会来营救我们?他真的不会因为当年大帅力拒同盟之事而心怀嫉恨吗?”陆林偷偷看了看陆康的脸色,一把拉住陆逊,眼中满是希冀。
是的,陆林、陆云涛等人早就萌生了与大帅共存亡、与六安共存亡的死志。但是,当事情可能出现转机,他们也能够再一次看见希望的时候,谁又会嫌自己的命长呢?
陆逊点了点头:“陆大叔,你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吧,孙坚狗贼欺世盗名,妄图因一己私利分裂天下,主公绝不会因为昔日叔祖几句言语便置大义而不顾。
主公此人胸怀若海履仁蹈义,远非诸侯以及今上可比,逊儿丝毫都不担心主公是否会领兵来此。唯一的担心就是……”
“唯一的担心就是老夫这个老顽固会力拒他的好意再次将六安拖入苦海中,是吗?”陆逊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康已经接过话题转向二人,一双眼睛瞪如铜铃。
老顽固?
陆康居然当着他的面自嘲老顽固?
陆林闻言大骇,急忙将头摇的像一只拨浪鼓,唯恐迁怒之下陆康将他暴揍一顿,而陆逊却是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抬起头来与之对视,眼神也不带眨一下。
“看来这王德玉果然有些本事,我陆门昔日的鼻涕娃今日居然也敢与老夫对视了!”瞪了半天,陆康忽然开怀大笑,重重的拍了拍陆逊的肩膀缓缓走下城墙,一道声音从城下遥遥飘来。
“如果王德玉能够以百姓为重江山为要,一心只为谋求天下的长治久安,就算是要老夫奉他为尊打破那些酸腐的陈规陋习和皇权制约,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