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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火羽飞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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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女宗的侍女们虽不是正式弟子,但武功身法也不弱。
    湖水涌动,十余艘小舟上火把齐抛,火焰如飘荡的光练划过夜空,飞向路行云三人。
    “崔姑娘!”
    路行云本想与崔期颐配合,一个划桨、一个抵挡,但见崔期颐软弱无力地斜靠在一边,仿佛丢了魂魄,哪里还能帮忙。于是只能暂时罢了划桨的念头,拔剑拨开纷纷而来的火把。
    龙湫轻挑,火把“扑通扑通”落进湖水。
    “火羽飞鸦准备!”
    路行云猛然听到杨稚怀的呼令,崔期颐突然回过神道:“路少侠当心,那是我宗门特有的机关术,绝不能让飞鸦上舟,否则你我必遭火焰焚噬!”
    “火羽飞鸦?”
    路行云不解其意,数丈外,十余艘静女宗小舟围成个半弧,舟上的侍女整齐划一拿起放置在舟底的火羽飞鸦。那火羽飞鸦大如笆斗,形状像极了飞鸟展翅,身躯为特制竹筒、两翼为芦苇编就,还有一根数尺长杆用于操持。
    “点火!”
    童丹然在岸边踱步,挥剑指示。
    侍女们闻声动作,两人一组协作,一人手持火把点燃引线,另一人则探出长杆,对准了路行云三人所在轻舟。
    “火羽飞鸦内存炸药,触物必爆,不能抵挡,咱们快走!”
    崔期颐泪眼汪汪,神情却是坚毅。
    “好歹是同门,何必下此死手!”
    路行云愤怒不已,想童丹然要对付自己也就罢了,这下召集众侍女发射火羽飞鸦,势必想直接炸碎轻舟,将自己、唐贞元甚至连同她的小师妹全都送进鱼腹。
    “童师妹,你用火羽飞鸦,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杨稚怀紧紧盯着随舟起伏的崔期颐,有些迟疑。
    “师姐难道忘记了宗门规矩?”童丹然没好气道,“崔期颐罔顾师命勾结外人,更窃取师门至宝,按宗门规矩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饶她去了,你我在居士她老人家那里怎生交代?”
    杨稚怀未答,童丹然更不理她,我行我素。
    这边崔期颐紧抿双唇,已经开始匆匆划桨,那边听得“嗖嗖嗖嗖”尖利刺耳的呼啸声,十余支点燃引线了的火羽飞鸦从长杆急速脱出飞窜,肆无忌惮径冲向路行云三人。
    “来不及了!”
    舟身尚在轻晃,十余支尖啸着的火羽飞鸦已然迫近。路行云知道轻舟难救,电光石火间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揽过崔期颐就要跳进湖中。
    未曾想,正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湖水骤起波澜,忽而扬起一阵丈余高的水浪,仿佛一道水幕屏障,将距离轻舟只剩咫尺的火羽飞鸦统统挡了下来。
    火羽飞鸦受阻势头大大顿挫,又沾上凉水,立刻失效。它们随着水幕落下,个个淹没在层叠湖浪中。
    “大珏珏!”
    浪花散尽,波纹起处,一个矫捷的白色身影正绕着轻舟快速游弋。
    “这挨千刀的畜生!”
    童丹然的咒骂不绝于耳,化险为夷,路行云呆怔片刻,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搂着崔期颐的纤腰,连忙放手。
    崔期颐将木桨一放:“你来划船。”
    “好、好的。”
    路行云刚坐下,十余艘静女宗小舟就追了上来。但游刃有余穿梭在湖面之下的大珏珏并不打算给她们继续前进的机会,瞬间恢复本态,一双利爪胜似精钢钻头,猛击舟身。
    不多时,随着一系列的脆响,十余艘小舟的舟身都被他捅出了大窟窿。冰凉湖水立时倒灌,小舟皆沉,静女宗侍女们落水,无不惊慌失措地尖叫着朝岸边游去。
    “大珏珏,你这个畜生,上岸来吃我一剑!”情况急转直下,童丹然气得跳脚,扯嗓怒喝。
    “姐姐下来呗,我陪你好好玩玩!”
    大珏珏重新幻化成那白白胖胖的少年模样,露半个脑袋在湖面起起伏伏,嘻笑挑衅。
    童丹然知道自己在水中绝非精通水性的大珏珏的对手,虽是叫骂,可脚步半点不动。
    “崔期颐,若还要脸,就速速回来,否则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路行云转视崔期颐,见她脸上犹有犹豫之色,便替她回道:“死八婆,崔姑娘不回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
    路行云洪亮的声音贯穿整个夜色迷朦的栖隐湖:“死——八——婆——”
    童丹然七窍生烟,奋不顾身要跃进湖里,但被杨稚怀死死抱住。
    “崔期颐你听着,你离开宗门,以后再也不是静女宗的弟子......”
    “居士她老人家马上就到,崔期颐你胆敢不见!”
    “崔期颐,你......”
    从湖心岛传来的歇斯底里的辱骂随着轻舟长桨的不断摇晃渐渐细弱,大珏珏解决了追兵,返身回来帮助推舟,轻舟乘风破浪很快就抵达了对岸。
    湿漉漉的大珏珏迈着碎步最后上岸,将从湖中救起的唐贞元轻轻摆在了岸边。路行云抱拳道:“珏哥,多谢了。”
    大珏珏摇摇头:“我是看崔姐姐在舟上,不然才不帮你。”
    路行云看了看崔期颐,她此时一言不发,低着头泫然欲泪。
    “你帮了我们,静女宗的人能放过你吗?”路行云说道,“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放心吧你,我住在湖里,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奈何不了我。”大珏珏满不在乎,“倒是你,想把我崔姐姐拐哪里去?”
    “这......”路行云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候崔期颐好似心弦受到了触动,情难自已,一手捂嘴呜呜咽咽着跑了。
    “崔姐姐!”
    大珏珏下意识地追出两步,但仅仅两步,就生根一般不动了。
    “你......”
    “我在湖里呆久了,不敢上岸,远离湖水几步,就心慌意乱很不踏实。”大珏珏望着崔期颐的背影叹息,“除非是湖心岛那熟悉的地方,可估计从今往后,恐怕湖心岛也去不了啦。不过也没什么,没有崔姐姐,湖心岛上也没啥好玩的。”
    路行云沉默片刻,道:“你放心,我既然将崔姑娘带出来了,必然不会抛下她。”
    “谁稀罕,天底下想照顾崔姑娘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呢!”大珏珏朝他吐吐舌头,“况且崔姐姐武功高强,也轮不到你保护她。”
    “哈哈......”路行云尴尬一笑。
    “你们人族之间的事,恩恩怨怨复杂得很,我弄不明白,也没心思理明白。我只知道,崔姐姐对我好,我便也全心全意对她好。”大珏珏叹着气道,“宗门对她不好,她离开宗门也是好的。希望她往后时时碰上的人,也能像我一样对她好。”
    路行云被他一顿“好”与“不好”说得有些混乱,大珏珏忽道:“你也要对她好!”甩下这一句,便急匆匆遁入茂密的芦苇荡,再度潜回湖中。
    几步外,正有三人走过来。
    身材矮小的郑知难举着火把在路行云眼前晃了晃,咧嘴道:“小子有些胆色,静女宗天罗地网,也能被你闯出来。”
    路行云叹着气,抬头又见崔期颐与刘心繁。此时,刘心繁正箍着崔期颐不住发颤的肩头,低头与她嘱咐着什么,两人看似关系颇为密切。
    郑知难顺着路行云的目光看去,解释道:“别惊讶,繁妹本也是静女宗的弟子。”
    刘心繁闻言,脸色如霜:“再也不是了。非但不是,还与静女宗势不两立!”
    路行云走了两步,轻声问道:“崔姑娘,你......你还好吧?”
    “嗯......”
    崔期颐揩了揩泪水,从刘心繁怀里转头看向路行云。
    刘心繁冷言冷语:“早提醒过你,静女宗的老少都是铁石心肠的恶婆娘,指望她们悲天悯人救你的朋友比登天还难。不过所幸你与你朋友逃了出来,还把我这小师妹救出了苦海,不算一无所获。”
    路行云回想起羊玄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暗暗叹息。
    崔期颐这时道:“四师姐,你走吧,居士她老人家神通广大,凭、凭你和这位老前辈,是、是斗不过她的......”
    刘心繁还没说话,郑知难跳到刘心繁身边和她排排站,老大不服气道:“老前辈?前辈就前辈,加什么‘老’字?我看着老吗?和你刘师姐不配吗?”
    “起开!”刘心繁不耐烦地将郑知难推到边上,正色对崔期颐道,“小师妹,宗门里数你心地最善良,我平日里也只爱与你亲近,你的建议我听。但听归听,要我放过静女宗,是不可能的。哪怕最后葬身在这栖隐湖,我也不会退缩半步!”
    郑知难大拍手掌忍不住嚷道:“繁妹说得好,我陪你葬身这栖隐湖!”说罢感觉有些不对劲,刘心繁也怒眼瞪过来。
    崔期颐黯然道:“师姐心中的痛苦,小妹感同身受。这件事,的确是居士她老人家做错了,然而......”
    刘心繁不等她说完,泪如泉涌:“然而什么?为了一己私欲,就能把我、把我......”说到这里,哽咽十分,半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崔期颐道:“前些日子,我见居士她老人家常在窗边出神垂泪,或许......”
    “小师妹,别说了。我知道你与她关系最密切,她也确实是我恩师。但生死大仇铸下便是铸下了,如何开脱得了?她能罔顾我的感受做下那样的事,说明对我已无情份,我刘心繁早已立下了不报仇毋宁死的誓言,绝不会动摇的。”
    “师姐......”崔期颐含泪凝视着她。
    刘心繁突然改颜换色,擦拭眼泪抖擞了精神,说道:“师妹,为了这小子背出师门,你勇气可嘉。”
    “啊?”崔期颐一怔,扭头朝路行云看去。
    路行云尴尬一笑,崔期颐面颊发烫,忙道:“师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想的哪样?”刘心繁难得挤出一丝笑容。
    郑知难挺着肚子跳出来,左手向路行云一比、右手向崔期颐一比,随后两手并在一起,笑嘻嘻道:“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说着不忘加一句,“就像我和繁妹。”
    “去!谁和你一对!”刘心繁啐道。
    郑知难哭丧着脸道:“难道、难道你还心念着那个、那个天杀的负心汉?”
    刘心繁陡然色变,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对他的恨,半点不比对静女宗来得少!”
    郑知难遭骂,却喜笑颜开,抚掌道:“再好不过!”
    崔期颐思忖片刻,说道:“师姐,你虽然离开了宗门,但这辈子都是我的师姐。你有你的主张与信念,做妹子的不好多嘴。可毕竟有着手足之情,妹子也不想坐视你在栖隐湖吃亏。”
    刘心繁一派傲然:“静女宗要是手拿把攥能将我与老郑击败,怎么一连十余日都龟缩在湖心岛上不动弹?”边说边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长剑,“静女宗上下的武学功底我心里都清楚,弟子里面除了桑师姐,无人能是我的对手。雾林居士名头虽大,但......嘿嘿......我不说你当清楚......眼下,也难与我争雄。”
    崔期颐摇摇头:“桑师姐快回来了。”
    刘心繁皱皱眉:“她去哪里了?”
    崔期颐道:“自京城分别,我与杨师姐回宗门,桑师姐则向西去了,只说临时有要事办。”
    “向西?”刘心繁一寻思,猛然醒悟,“难不成她......”
    “师姐怎么了?”崔期颐见刘心繁神色有异,小心问道。
    “没、没什么......”刘心繁心不在焉,唇齿亦显得不利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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