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当然不怕黄金枪造反。
    现在他很不爽，这个女婿经常一句话说的他哑口无言。不过他的反应也不慢，很快就找到反击的途径。
    他冷笑一声：“是么，那马西奥怎么解释？”
    汤姆顿时卡壳：“……”
    乔治舒坦了，甚至冲着汤姆呵呵两声。让这个讨厌的女婿吃瘪，他喜闻乐见。
    汤姆想了想，决定说些能震住这老货的东西：“恕我直言，马西奥是不同的。我先说说村长们，你知道，他们都必须仰仗开拓团才能有前途可言，他们的权力也是开拓团也就是岳父您给的。想想看，只要一纸公文，那些村长就会失去一切，民兵们会立刻抛弃他们。这个关键点在于，民兵们认同的是开拓团，而不是村长。说不定早就想让村长滚蛋，好取而代之。他们毕竟都有家有口，不是生死存亡关头，不会冒险。”
    “而黄金枪手下的印第安人，最核心的几百人都是在开拓团长大的，黄金枪跟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酋长头衔人人都明白是您给的。那些其他部落的俘虏们，只是迫于生存和形势而听命于他而已，所以黄金枪尊称岳父您为酋长，以您的印第安代言人自居，这样，他的地位才足够稳固。加上他们依赖于开拓团的后勤补给，甚至包括粮食，所以即使那些议员们，现在对黄金枪也毫不担心。”
    乔治当了这么多年的总指挥，有些东西早就琢磨透了，汤姆说了一堆，他只是微微点头。心想这小子还算看的明白。
    不过汤姆既然打算震住这岳父大人，当然是肚里有货。
    “马西奥不同之处在于，他和他的支持者是因为共同的理想和对我们错误的认知而团结在一起的。这是最本质区别。危害性也是最大，所以，对于有理想还顽固坚持的人的使用，要慎重，……”
    乔治果然懵逼了：“瓦特？……我是不是听错了？人有理想难道不是好事？”
    汤姆挥舞着手臂：“对于个人而言，确实是好事，比如想买房子这种小小的理想当然是无害的。不过，理想也分很多种。如果在一个需要统一步调，共同协作的组织里，就不是了。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对组织的理想与工作不理解不认同，那就是场…嗯…灾难！分崩离析近在眼前。一个组织只能有一个想法，如果成员持其他的世界观和思维，进而采取自认为正确和违背组织的利益的行动。都是有害的，需要立刻纠正。”
    乔治：“……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汤姆：“这当然是有些问题的，不过，人是社会动物，……”
    乔治瞪眼：“你才是动物！”
    汤姆：“……”
    乔治：“……继续说啊！马西奥这种该如何处理呢？他天天在我家蹭吃蹭喝，总不能就这么蹭到死吧？”
    汤姆拿起酒坛倒酒，理了理思绪：“……人类必须团结起来，才能生存，才能走得更远，才能取得更大的成就。但是，如果对异见畏之如虎，没有限度的满世界的迫害甚至杀害那些不认同的人。这将与宗教无异。而宗教盛行的后果，岳父你应该明白的。”
    乔治当然明白。中世纪就是这副模样。
    乔治：“倒满！……别拐弯抹角。”
    汤姆有些无奈：“当初马西奥叔叔并不想杀你，显然，你也不想弄死他，甚至你们晚上还一起……嗯……看星星，你现在居然还问我如何处理？当然是放了。”
    乔治愣了下：“你的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汤姆：“……异见的存在，有时可以起到纠正和监督我们的作用。因为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正确。所以，这种限制要划定范围，只能在组织内部。所以，马西奥最好开除出政府体系，除非他能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工作。”
    乔治：“……我觉得马西奥对他的理想坚定的很，内心估计很难认同。说不定还会继续搞破坏。如果政府里还有像他一样的人如何处理？”
    汤姆笑道：“并不需要他们内心认同。只要他们嘴上不反对，不自行其是，能坚决执行组织的工作指令就可以了。”
    乔治：“！”
    他来回走了两步：“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这个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想想看，100万人……”
    汤姆无语：“实际上，我指的是政府范围内，凡是拿政府薪水的，都必须跟我们的思想保持一致。”
    “只管拿薪水的？放任普通居民？”
    “不然呢？我们不能当什么都管的独裁者，普通人只要觉得日子还过得去，通常就不会关心这些。人们如果口没遮拦的吹牛皮时都要小心翼翼，对我们的认同将一落千丈。让他们对未来怀有希望，而不是相反。”
    “对未来有……希望？”乔治品味了一下这个词。
    汤姆点点头。
    乔治沉默了一会：“……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的，大家都能认可的理由！这样才能把事情推行下去。你有么？”
    汤姆微笑：“有的。吃开拓团的饭，就不能砸开拓团的锅。”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来吧小子，让我们喝一杯。”
    翁婿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酒杯又空了。
    乔治忽然反应过来：“你叽叽歪歪乱扯一通，跟设置县长市长有关系么？”
    汤姆瞪大眼：“当然有关系！难道你想把权力交给不认同你的人？”
    乔治：“……”
    汤姆：“想要放权，先统一思想。这个过程中，肯定能找到跟你志同道合的同志。”
    “……同志？汤姆小子，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词，简练。”乔治在车厢里走来走去。“我猜我的……同志会有很多……”
    汤姆笑道：“当然很多，你的理想比较简单，符合正常人的思维，符合人类的进步要求。”
    乔治觉得味有些不对：“你什么意思？”
    汤姆笑了笑：“您并不在乎实现你的理想的途径和手段，这很好。开拓团的道路可以更灵活。实际上，这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19世纪社科类书籍非常多，乔治看的书也不少，当然听懂了：“不是人人都能当圣人的。你不是经常说么，只要有机会并且没什么风险，他们就一定会偷吃扒拿。”
    汤姆也沉默了，随后他说道：“当物质多到无穷无尽，唾手可得时，他们就会认为，这么做毫无意义。没有强大的生产力，一切都是空谈。”
    乔治摸出他的银质烟盒，递给汤姆一根：“没错，汤姆小子。马西奥的目的虽然跟我们一致，但他的方法不对。”
    汤姆拉着火柴，在烟雾袅绕中说道：“实际上，我并不能肯定我们的方法是不是正确。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没有先例。”
    乔治皱眉：“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汤姆没吭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列车有节奏的“咣当”“咣当”，火车头的轰鸣则从后方传来。乔治慢慢走向车门，想透过玻璃看着正前方的风景。原本站在这里的双枪黑色牛仔帽立刻让开位置。
    日头偏西，50公里的时速似乎让开拓团的疆域显得更加广袤。这里距离丹佛超过450公里。
    夕阳下，乔治眼睛似乎在发光：“嗨，汤姆小子，告诉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汤姆：“哦…谢特……！岳父大人，你这是现学现卖。”
    乔治哈哈大笑，走回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说，晚餐吃什么？”
    汤姆：“……牛肉面。”
    乔治：“……哦，谢特。这玩意你吃不腻么？”
    汤姆：“如果要加一个厨房，需要再加一节车厢。这太奢侈了。”
    乔治觉得汤姆在胡扯蛋：“看看你这车厢，你居然在嫌奢侈？”
    汤姆无奈道：“因为他们以为，这样能讨好我。我看见这车厢时，已经完工了。我只能以超出预算太多为由，把负责人免职了。”
    乔治指了指：“……难怪有人说你是资本暴君，要造你的反。”
    很快，列车在减速，前方有个小车站，还有一个中国人定居的村庄，可以看见红砖大瓦房，炊烟阵阵。
    在这里停留是因为有环形轨道可以掉头，还可以给火车加水。这种特意设置的环形轨道，整条铁路上有好几个。至于为何在这种地方搞一个，因为这里才是堪萨斯城与丹佛的中心点。汤姆的远景规划中，这里将是一个大型的货场。
    由于开拓团早期的跑马圈地竖牌子运动，科罗拉多开拓团的疆域与现代已经完全是两回事。
    一切正常，除了依旧联系不上铁路调度。
    应该是线路还没有维修好，这也算正常。这么点时间，铁路工作人员说不定还没找到断线的地方。
    西装男汇报后，乔治还是下令直接出发。50公里的速度，即使有火车迎面而来，也有足够的时间制动。
    他放下面碗，看着窗外夕阳，问道：“你的车厢里有步枪么？”
    汤姆：“有，那边有个枪柜。”
    乔治和汤姆是同一种人，从来就不相信意外。
    乔治敲了敲车厢壁：“里面是钢板？”
    汤姆笑了笑：“是的，这节车厢，是一座钢铁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