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儿酒。”
    白眉真人晃了晃石桌上上那个大红色的酒葫芦，哈哈笑着说道：
    “是我刚刚让座下仙鹤白儿，从山中老猴处偷偷借来的，正好与李将军你痛饮一番。”
    借来的？
    你会还吗？
    李靖想着早上看到的那只白鹤，想着应该就是给白眉真人去偷酒的白儿了。
    而看着桌上的那个大红色的酒葫芦，李靖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因为原本应该属于司徒钟的酒葫芦，却被柳白眉拿在手中，怎么看李靖怎么觉得碍眼。
    或许苏妲己把两个人弄混了吧。
    一年之前，李靖拒绝了白眉真人的收徒邀请，不过他并没有离开蜀山。
    他是来这个世界看看的，看看现实世界中的联邦公民，都会这在折叠空间游戏中做些什么事情。
    但是此时玩家们都才刚刚进入这个游戏，基本上所有玩家都还在苦苦寻求自己的机缘，根本还没踏上修行之路，游戏还没真正开始，这个时候出去也没什么好看的。
    而且蜀山是这个游戏的剧情主要发生之地，到时候大部分玩家都会汇聚到蜀山来，所以就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于是李靖在这个小村中停留了下来。
    而白眉真人虽然被李靖拒绝了收徒的意愿，却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经常会来找李靖喝喝酒，自言在山下俗世中，李将军是他顶顶钦佩的一个人，虽然他被李靖痴长几岁，但李靖做的事情，却是他少年时想做却做不到的。
    既然做不成师徒，那就做对忘年之交好了。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白眉真人是月余时间来找李靖喝一次酒的，只是在尝过了李靖的厨艺之后，就变成三天两头来了，有时候还会连续几天一到晚上的饭点，就准时出现在李靖的塾学中。
    就像这个时候，白眉真人将鼻子凑近了桌上的野味菜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真香！”
    白眉真人啧啧赞叹了一句，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李靖的对面，丝毫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块炙烤地外焦里嫩的野猪腿，放进了嘴巴中。
    李靖看了他一眼。
    除了那个大红酒葫芦不像之外，其他倒倒是蛮像的，在他的想象中，柳白眉老了之后似乎就应该是这副样子的。
    但白眉真人终究不是柳白眉。
    然后李靖的目光转向了白眉真人的身后，白眉真人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还带来了两个小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左首的一个，星目黛眉，英气勃勃，身后背着一柄长剑，青色的剑穗随晚风飞扬。
    李靖见过很多优秀的年轻人，比如阐教的那些三代弟子，而眼前这个少女跟那些人比起来，竟似并不逊色多少。
    如果是在封神世界，这少女的仙途绝对不可限量。
    接着李靖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少女。
    左边的少女比起来，这少女少了几分英气，身段婀娜，容颜如春花般娇艳，笑容娇俏可人。
    她的身上也有一柄剑，系于腰间。
    李靖看了一眼那少女，然后又看了一眼。
    “这两个是我徒弟齐漱溟新收的弟子，一个名叫李英奇，一个名叫郭双月。”
    “今天看这两个小丫头在练剑，觉得不错，就带她们到天上飞了一趟，让她们感受一下到底什么是剑。”
    于是李靖又第三次看了那个叫郭双月的少女一眼。
    心中想着这少女应该也花了不少钱吧。
    虽然比不上自己这个可以直接拜白眉真人为师的身份，但是能一开始就进入蜀山成为嫡传弟子，应该也是康怀彬说得那六个氪金玩家中的一个吧！
    李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这一次进入蜀山世界，除了这个隐藏身份之外，康怀彬还给李靖准备了不少特殊道具。
    比如，此时戴在他眼睛中的这副隐形眼镜，就能够第一时间分辨出谁是玩家，谁是这方天地的原生生命。
    “来，你们两个小丫头，也坐下来吃一点吧。”
    “这位是李靖李将军，是你们师祖都敬佩的人。”
    白眉真人一边打开了酒葫芦，一边招呼那两个蜀山女弟子道。
    那李英奇很爽快地坐了下来，端起一杯酒，朝着李靖一敬。
    “山野女子李英奇，久闻李将军大名，在此敬李将军一杯。”
    言罢，仰头一饮而尽。
    如果说世间有哪个女子，真正有不让须眉之气，那么必然是眼前这少女无疑。
    李靖含笑和这满身英气的少女同饮。
    他对这少女的印象很好，因为在这个少女的身上，看到了一丝邓婵玉的影子。
    而旁边的那个玩家郭双月，妙目在李靖的脸上转了一下。
    她没有李靖的那种能分辨玩家和游戏中人物的道具，只以为李靖是一名游戏中的剧情人物。
    当然，就算没有李靖的那种道具，要分辨玩家和游戏剧情人物，还是有其他办法的。
    毕竟玩家和在这个世界种的人，在言行举止上，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只可惜这个办法对李靖没有用，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跟这个世界的人看去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他来自一个相似的世界。
    然后郭双月也盈盈坐了下来，不过却是撒娇般对白眉真人表示自己不会喝酒。
    白眉真人自然不会勉强。
    这一顿酒，直喝到月上中天方才结束。
    满满的一大酒葫芦的猴儿酒，被喝得涓滴不胜，当然主要是李靖和白眉真人两个人喝的。
    其实李靖还没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但是酒已经没有了。
    因为白眉真人的这个大红色酒葫芦，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酒葫芦，和酒剑仙的那个能装下一座湖泊的酒葫芦根本不能相比。
    在蜀山世界中同样有许多法宝，但按照李靖这一年来的观察，这个世界的法宝的品质和威力，跟他们封神世界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基本都是一些法器而已，最强的一些法宝，也只不过相当于封神世界的人阶，地阶法宝。
    毕竟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修行者，也只有真仙境，又怎么可能炼得出高等阶的法宝。
    酒喝光了，菜也吃光了。
    白眉真人醉意醺醺地离去，离去之前，似乎是借着酒意，又问了李靖一遍那个问题。
    “李将军，你真的不愿意跟老夫修道？”
    “须知一旦修行有成，足可仗剑快意恩仇，可纾胸中之屈，可逍遥天地，亦可长生！”
    李靖也哈哈笑了起开，似乎也是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哪有什么逍遥，哪有什么长生……”
    他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头一垂，啪地一下趴在石桌上昏昏睡去。
    是的，长生，只有一次次无尽的重复轮回。
    更不会有逍遥，就算封神世界的圣人，也有种种无奈牵绊。
    白眉真人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朝朝天一指，一青一紫两道长虹自他指尖飞出，一道卷住李英奇，一道卷住郭双月。
    一青一紫两道长虹伴在他的身侧，冲天而起，往蜀山群峰之间飞去。
    趴在石桌上的李靖，抬起了头，看着那消失在远处的的青紫两道长虹。
    紫郢、青索。
    当然，只是这个世界的紫郢青索，跟后期柳白眉蕴养了多年，剑随人起，隐隐已经堪比灵宝的那两把剑，自然远远不如。
    但已经是这方天地最强的法宝兵器了。
    ……
    此后，白眉真人来找李靖喝酒的次数渐渐开始变少了，先是两三天来一次，接着是一个月两三次，再变成了两三个月一次，到了最后，大半年都不一定来一次。
    不是李靖做的饭菜不好吃了，也不是因为李靖不愿跟他修行以至于让白眉真人生气了。
    “这方天地越来越乱了。”
    有一次，在大半年没有来之后，白眉真人终于拎着他的大红酒葫芦又来找李靖了喝酒。
    只是喝酒的时候，白眉真人没有了以前的开朗风趣，或者说老不正经，而是变得有些严肃，眉宇之间笼罩着重重的忧色。
    这次喝酒，基本都是白眉真人在说话，李靖在听着。
    按照白眉真人的说法，现在蜀山之外的世界已经越来越乱了。
    不管是山上世界还是山下的凡尘俗世，都是如此。
    人间的大明王朝，此时已是风雨飘摇，国运岌岌可危，北方的异族对中原之地虎视眈眈，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入侵。
    而在王朝之内，叛乱四起，处处烽烟，特别近年来西北方向出现了一个自称冯闯王的大叛贼，麾下集结了十万叛军，连胜大明王朝的官军，如今已经开始攻略中原，兵锋直指大明王朝的京城。
    而山下的王朝争霸，夜并不仅仅是凡人之间的战争，有很多修行者，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都卷入到了那些战乱之中。
    凡间大乱，山上世界也不安宁。
    在这方天地，山上世界和人间相依相存，人间战火连绵，生灵涂炭，天地间邪气丛生，各种邪魔外道，妖魔鬼怪也就都冒了出来。
    “这些年，不但山野之间的凶兽恶禽多了许多，那些邪道修士的实力也越来越强了，更是有一些以前从来不闻其名的邪魔，不知从何而来，实力却是颇为惊人。”
    酒至半酣，白眉真人唉声叹气。
    只是让他叹气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如进天地间邪魔的强大。
    敌人再强大，他们蜀山剑修也从来不会畏惧，无非是执剑前行，奋命而战罢了。
    让白眉真人眉宇间忧心忡忡的是，如今他们正道修士之间，也是暗流涌动。
    天下正道修士，皆以他们蜀山剑仙为尊，但除了蜀山剑仙之外，天地间还有其他不少正道宗门，比如百花山潮音洞，罗浮山香雪洞，五台山慈云寺，武当山半边观，长白山摩云岭等等数十家修行门派。
    而在蜀山剑仙之中，其实也是各有分支，像白眉真人创立的峨眉山一系，是蜀山剑仙中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一支，此外还有青城山，瓦屋山，岷山等等众多分支。
    “现在我们自己人这边，也不知不觉多了许多纷争，或者是变故。”
    “像三个月前，长白山摩云岭的天池上人就莫名其妙地死了，死在了他的千岁大寿之夜，至于如何死得，至今都没有头绪，他座下的几名弟子，都指责是对方暗害了师尊，如今为了争抢长白山摩云岭的道统，闹得不可开交，徒徒让那些邪魔外道看笑话。”
    “而在我们蜀山内部，以前以我峨眉山为首，其他道友倒也没什么意见，向来和睦相安，其实这几年来，我蜀山一脉，越发有兴旺强盛之势，因为各支山脉之中，都出现了不少极为不凡的后起之秀。”
    “只不过后辈弟子多了，而且一个个都天资不凡，难免会有心高气傲之处，所以我们老一辈的人之间倒是还好，但是那些后辈弟子之间，却是多了不少纷争，而这些新一代的弟子中，不服气我们峨眉山压他们一头得大有人在。”
    说到最后，白眉真人朝李靖举了举碗，径自仰头干掉了满满一碗酒。
    今天他来找李靖喝酒，自然没有期望李靖能帮他什么，在他眼中，李靖只是个凡人，虽然武技练得不错，但终究不是真正的修行者，这些修行界中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帮得了他。
    白眉真人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心事而已。
    有些心事，他不能对座下弟子说，也不能对那些仙途上的道友说。
    因为他是蜀山白眉，是天下正道领袖，是世间最强剑仙。
    值此天下大乱之时，他更不能让人看出他的忧心和彷徨。
    所以这些心事，只能照这个李靖倾吐。
    “你不是说你是天地间最厉害的剑仙吗？天地间再怎么乱，但终究没人是你的对手，只要有你在，山上山下再怎么乱，又能乱到哪里去？邪道猖獗，那你将他们全都杀完不就好了吗？”
    李靖笑着拿起白眉真人的大红色酒葫芦，又给这个老年版的柳白眉倒了一碗就。
    以自己对自己那个世界的柳白眉的了解，那家伙如果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早就拎着紫郢青索出去砍人了。
    如果自己来不及砍，应该会拖上司徒钟，再带上那五百蜀山剑一起下山砍人吧！
    而在这个世界中，白眉真人座下的实力，甚至比那五百蜀山剑要更强大。
    然后，他就见那白眉真人再次叹了口气。
    “我也想啊……这段时间我很少找你来喝酒，就是因为我天天都在忙着砍人……可是，砍不完啊！”
    “有时候，我明明记得，好像已经砍死过某个邪魔外道之士了，可是过不了多久，那个死在我剑下的人，又有传闻说出现在了其他地方，继续为恶……”
    说话之时，白眉真人的眼中，有着极度的古怪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