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支由远而近，缓缓朝他们战场行来的军队，惊雷脸上的笑意，也缓缓地消失了。
    笑容消失，是因为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惊雷一直在等待已方的军队，结束了其他战场上的战斗之后，来到这里和他们一起围歼夜月军团。
    然而现在来的，却是一支阿古娜天魔皇那边的军队。
    这是第一点出乎惊雷意料的地方。
    而第二个让惊雷有些意外的地方，是现在出现在战场之外的，竟然是一支全部由兽头人组成的军队。
    不过，一支兽头人组成的军队，本来应该不会让人生出任何的威胁感。
    然而惊雷看着那支兽头人军队，却皱起了眉头。
    因为那支军队推进的速度虽然并不快，但是那些兽头人战士脚步踩在土地之上，带着一种非常奇特的节奏。
    或许一般的将领，感受不到这支军队的异常。
    但惊雷不是普通将领，他这几万年以来，自第十天魔皇莫邪虚隐居天澜城之后，天地间最杰出的名将。
    而且他本来就是世间最擅长冲击突袭的将领。
    所以光是从这支军队行进的步伐，惊雷就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那是不断地积蓄着一种恐怖的冲击力的气息。
    那些脚步声仿佛是一声声的战擂般，踩在惊雷的心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这是一支很可怕很强大的军队。
    然后惊雷的目光，落在了这支军队最后前方的那个猪头人的身上。
    一个猪头人？
    惊雷先是微微一怔，接着心中陡然一动。
    猪头人……
    此刻他想起了一年多前接到的那封战报，那封关于火枭以及他麾下的一支万人队，在狼牙城下全局覆没消息的战报。
    在那封战报中，也提到了一个猪头人。
    然后，惊雷终于知道现在来的这支军队是什么军队了。
    白石城第九军团！
    虽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惊雷坚信自己的这个猜测绝不会错。
    惊雷这一年多来一直在疑惑自己的那支万人队，是怎么会全军覆没的。
    现在看到这支军队后他就明白了。
    如果说是这支军队的话，那火枭和那支万人队确实有可能被全歼。
    现在，这支军队来到了他们惊雷军团的面前。
    惊雷眉心正中的那道雷电图案，微微地扭动了起来，就像一条在闪电中狂舞的蛇。
    而在九天之上，隐有雷声滚滚响起。
    一条窈窕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半空之中，身影之后，有一轮弯月若隐若现。
    然后那些将落未落的惊雷，终究没有落下。
    惊雷深深地看了空中的夜月一眼。
    惊雷军团的战力，绝对要强于夜月军团。
    但他惊雷和夜月，相斗千年，却从来没有分出过胜负。
    远处的那支军队，开始逐渐加速，脚步声有如骤雨砸在擂鼓之上，发出又急又密的声响。
    然后有一支万人队，蓦然从那支军队中突前而出，用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奔跑，朝着惊雷军团和夜月军团交战的战场，疾冲而来！
    惊雷眼中有电芒一闪！
    他瞬间明白了这支军队统帅的意思。
    这一刻，就算互为战场上的敌人，惊雷还是对对方的那个统帅生出了一缕敬意。
    不过，既然你敢！
    惊雷军团又何惧之有！
    “雍雁！”
    惊雷口中春雷绽响般厉喝了一声。
    “带一万人上去！”
    “要么他们死光，要么我们死光！”
    雍雁一言不发，挥了挥手，一支万人队自战场上脱身而出，跟在他的身后，朝那支疾冲而来的兽头人军队迎去。
    而几乎就在这边惊雷下了决死令的同时。
    在另外一边，李靖也对身后的那三个兽头人青年天骄说了一句话。
    “你们三个一起上去。”
    “一万人对一万人，我不会多给你们半个。”
    “兽头人以后能不能真的在天地间崛起，就看这一战，你们能不能拼掉他们的一支万人队！”
    说这句话时，李靖的语气冷漠如雪。
    这一战，他本来不要这么打！
    但就在刚才，他突然觉得要这么打！
    因为他答应过羊头五十六，要帮助兽头人在天地间崛起。
    他答应过被别人的事情，从来都会做到。
    一诺千金，不是光嘴巴说说就行的。
    只是他在域外呆不了太久的时间，终究是要离开的。
    如果兽头人军队一直是在他的指挥之下，才能赢下一场场战斗，那么他离开之后，这支军队还是慢慢地弱下去。
    一支军队的强大，一个种族的崛起，从来不能只依靠一个优秀的统帅或者是英明的领袖，而是要靠他们自己所有人的心气。
    这一战，李靖就要让兽头人打出自己的心气！
    而他的话声未落，身后的豹暴瞬间就眼眶变红了。
    红得发烫。
    然后这豹头人青年口中一声狂吼，像支利箭般当先冲了出去。
    紧接着就是马啸风。
    马啸风仰头长嘶，鬃毛飞扬，腾跃而去。
    最后是猫谷希。
    或许此时只有这名猫头族美女，真正理解了李靖下这个有些残酷的命令的深意。
    所以她先是朝李靖深深行了一礼，接着尖声“喵”了一声，疾掠而去。
    数息之后，两支万人队，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这一刻，天雷勾动地火。
    ……
    战斗于半个时辰之后结束了。
    很难用言语去描述这是一场怎么样的战斗。
    一方是千年已来长胜不败，早就将骄傲刻在自己骨子中的天魔皇近卫军团。
    一方是已经被欺压凌辱了数万年，渴望彻底改变族运的无畏战士。
    谁也不愿在这场战斗中后退半步。
    双方所有的战士，甚至都没有发出喊杀声，只是沉默地拼着命。
    而在战斗开始大概一盏热茶的时间之后，惊雷军团的统领惊雷，悄然别过了头。
    这位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战斗的铁血统帅，此刻不忍再看。
    因为双方拼得太惨了。
    不久之后，李靖也默默垂下了自己的猪头。
    他不后悔自己下的这个命令，但他也不想再看。
    一个种族的崛起，自然要付出血与火的代价。
    就像当初域内人族的崛起，同样不知经历了多少筚路蓝缕，艰难险阻。
    但是目睹这一场战斗，李靖觉得这样的战斗，只要发生一次就够了。
    他们拼得，太惨烈了。
    战斗静静地开始，静静地进行，然后静静地结束。
    天澜城中，一位静静看完了了整个战斗过程的中年男子，痛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