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李靖确实恍了一会神。
    但并不是因为燃灯道人刚才的话，让他有多么地兴奋激动，或者说是喜出望外。
    其实燃灯道人说第一遍的时候，李靖就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当时他更多的反应是意外和惊诧，燃灯道人得这个要求确实是很出人意料，但若说让李靖有多么喜悦，则是没有的。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是十几年前，在朝歌重逢师兄郑伦的那一次。
    “……我恳求师傅，如果有哪一天，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允许我投入其他人的门下……”
    “如果是要我背师另投，恐怕小弟难以和师兄你同行。”
    这是当时他和郑伦之间的一次谈话。
    后来回山的时候，师尊度厄真人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为师只是一个普通的真仙，在那样的大劫中也帮不了你什么！所以以后若是有什么机缘，你也不必在师父这棵小树上绑死，你想走什么样的路，顺从你自己的心意就行……”
    其实度厄真人从来没给过他拘束，就算他现在转投到燃灯道人门下，度厄真人也不会怪罪他的。
    何况现在要收他为徒的，可是一位准圣，阐教的第二号人物。
    靠上了这棵大树的话，他李靖以后在三界中，可就算是真正的大人物了。
    相较来说，那件先天灵宝，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这样的邀请，自己还要拒绝吗？
    李靖慢慢地抬起手，在身前的那座黄金宝塔上轻轻摸了一下。
    他的神情似乎有些遗憾。
    然后将那座黄金宝塔坚定地往前一推。
    然后三十三天黄金玲珑宝塔缓缓地再度朝燃灯道人飞了回去。
    李靖抬起了头，一脸歉意地对燃灯道人说道：
    “燃灯上仙，承蒙青睐，李靖不胜荣幸，只是李靖已经有师门了，恐怕做不到背师另投。”
    是的，如果投到了燃灯道人的门下，师尊或许不会怪罪他。
    但如果拒绝了的话，九顶铁刹山八宝云光洞中的那个老头，应该内心会有些窃喜，甚至会很骄傲！
    自己这辈子没做过什么让师尊骄傲的事情，那就用这种方式让他骄傲一次吧！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成了三界中的大人物，李靖希望自己能够告诉别人，他是西昆仑度厄真人的弟子，而不是曾经的弟子。
    这种长脸的事情，一定要留给那个老道士享受。
    燃灯道人依然保持着笑容。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但马上就回复了他一贯的云淡风轻。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燃灯道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然后他抬手朝哪吒点了一指，转身飘然而去，再也没有看李靖一眼。
    他堂堂一位准圣，阐教的第二号人物，主动开口收一个大道士当弟子，然后被人拒绝了。
    他还能说什么？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或者我跟你师傅去打个招呼，想来你师傅必然不会拒绝？
    这种话他燃灯说得出口吗？
    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就算多说一个字，都是掉价！
    只是这样一个大机缘放在你的面前，你自己却不知道珍惜，那么在未来的大劫中陨落的话，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离去的时候，燃灯道人心中冷笑了一声。
    不过离去时他做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凌空朝哪吒伸指一点，同时袍袖一挥，数件法宝从他袍袖中飞出，凌空悬浮在哪吒的身前。
    这些自然是当初被石矶收去的法宝。
    不过怎么说，灵珠子到时候总归是他们阐教阵营中的重要战力，也不能真扔在这里不管。
    至于石矶，连同她的那个女弟子，已经被他暂时禁足在白骨洞中了。
    封神之劫即将开始，届时西方二圣皆会出西方净土，卷入这场三界大劫中，如果被被他们发现了白骨菩萨的踪迹，对他以后的计划可就有些麻烦。
    所以在表示自己阐教可以帮她对付西方二圣，从白骨菩萨的口中获悉那个秘密之后，燃灯道人转首就将她关了起来。
    等封神之后，再来考虑如何处置这个西方教最大的叛徒吧！
    燃灯道人离开了，而哪吒则被他离去时的那一指解掉了石化咒，恢复了行动能力。
    然后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
    李靖摸了摸自己的右掌掌心，想着要不要用刚刚复制来的三十三天黄金玲珑宝塔将这臭小子再镇压几天。
    这个时候，哪吒却主动先开口说话了。
    “这次回去，这件事情我暂时不会告诉娘亲。”
    李靖咦了一声，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真的？”
    李靖很是狐疑地又问了一句。
    “你不信就算了。”
    哪吒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他没有解释原因。
    至于原因……是因为刚才那个男人将那件先天灵宝推开的时候，实在太帅了啊！
    面对一位准圣，阐教的二号人物的招揽，这家伙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拒绝了，这样的诱惑都能扛得住，应该不会做对不起娘亲的事情吧？
    这就是哪吒答应般李靖向殷素知隐瞒的原因！
    然后，哪吒准备将身体前的那些法宝收回。
    而李靖则殷勤地凑了来，一副感恩戴德地模样道：
    “来，为父来帮你。”
    然后将那些法宝一件件递给哪吒。
    哪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难得这家伙被自己抓住了把柄，倒是可以享受一下他的献殷勤。
    至于李靖，脑中正忙个不停。
    “发现e级能量型攻击类类武器，1003型便携式超纬全息复制仪启动，开始全息扫描。”
    ……
    “扫描完成，开始复刻。”
    ……
    “复刻完成，请用户选择需要替代的器官。”
    ……
    “唔，天阶法宝阴阳双剑，和吴勾剑差不多，聊胜于无吧，那就放左右脚功边缘。”
    ……
    “金砖，天阶法宝，好像没什么用处啊！有乾坤圈，金箍棒了，既然复刻了就先放着吧，不用替代。”
    ……
    “天阶法宝风火轮？这东西不错，飞行速度堪比遁法，而且战斗时的身法灵活度也提升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嗯，放两只脚后跟。”
    ……
    “天阶法宝火尖枪，嗯，一般般，放右手小指吧！”
    ……
    “灵宝九龙神火罩，哦，里面有灵龙之魂，复刻不了？算了，效用差不多，其实也比不上黄金玲珑塔。”
    ……
    一番忙碌，李靖发现今天的收获确实有点大，虽然没有拜燃灯道人为师，但自己现在好像似乎可以抬手灭杀金仙了……
    有冀州城得到的那个古怪的东西护身，金仙已经难以伤害自己，而有了黄金玲珑塔之后，也终于有了对付金仙的决定性法宝。
    像以前，李靖身上攻击力最强的法宝，不管是金箍棒还是乾坤尺，都能对金仙造成伤害，却总难以一击致命，而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刻，李靖有些跃跃欲试。
    或者，自己可以去对付那具白骨了，将她从石矶的体内赶出来。
    只是这个时候，李靖却发现白骨洞进不去了！
    洞门之前，似乎多了两道看不见的门户，让人难以往里面踏进一步。
    应该是那位燃灯道人留下的手段吧！
    李靖在白骨洞前沉默站立了很久。
    这件事情看来还隐藏着很多秘密，就像刚才那具白骨和燃灯道人之间的对话，只言片语间，却玄机重重。
    本来以为自己有了实力，这次终于可以帮石矶脱难了，只是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又要押后了。
    李靖叹了口气，自己的实力终究是还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真实的道境太低了，像这样需要用道法解决的事情，他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默立良久，李靖最终只能和哪吒先返回陈塘关。
    ……
    时间匆匆又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的时间，陈塘关很平静，但整个大殷天下，已经大乱。
    自东鲁反了之后，南疆也终于反了，南伯侯鄂顺领三十万人马，攻打三山关。
    只是真正动摇大殷国基的一件事情，却是发生在渭水之畔，那就是西伯侯复归西岐之后，拜昆仑山练气士姜子牙为右灵台丞相。
    其后不久，姜子牙奏请西伯侯，以吊民伐罪，代天子征伐的名义，出兵北疆，攻打北伯侯崇侯虎。
    西岐虽未言反，但其实跟反无异了。
    而在姜子牙的筹划主持之下，西岐大军不过短短两月的时间，就攻破了北伯侯的崇城，历数北伯侯之罪后，杀了北伯侯崇侯虎，崇应彪父子，崇侯虎之弟崇黑虎归附西岐。
    虽然此后西岐大军退出北地，但其实除了冀州之外，北疆之地已尽属西岐。
    西岐和朝歌之间真正的战争，一触即发。
    当西岐兵出北疆的时候，郭宸其实有意无意地来试探过，要不要干脆我们也出兵，先把冀州给占了。
    李靖当时笑着摇了摇头，我又没兴趣争霸天下，去占什么城池地盘啊！
    更别说冀州的实际掌控者，是他的师兄郑伦。
    只是李靖现在也在考虑一个问题。
    那就是人间王朝兴替之战将起，自己的陈塘关，又该何去何从！
    对于大殷他早已没有忠诚，但就此归附西岐吗？
    李靖觉得自己还没想好。
    特别是在朝歌的时候，听闻西伯侯姬昌吃了自己儿子的肉饼之后，李靖对那个素有贤名的西伯侯，再也没有了任何好感，这是一种源自他天性上的厌恶。
    只是玉虚宫恐怕是铁定要站在西岐的身后了，而自己的好兄弟姜子牙，还有三个儿子，都归属玉虚宫阵营，而阐截之争，在更深层次上其实是人妖之争，自己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而且如果要去，又该怎么去？
    陈塘关和西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难道自己要放弃陈塘关，率军前往？
    这也是一个让李靖踌躇的问题，陈塘关他已经经营多年，就这么放弃实在是有些可惜。
    又或者是在某个关键时候，由自己率军穿过北邙山，直扑朝歌？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就再等等吧，再看看局势，毕竟自己现在玉虚宫和碧游宫双方的仙人们还没下场，整件事情还不算明朗。
    这一天，李靖带着四柳军在野外操练了一番，回到城中军营的时候，郭宸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刚传来两个消息，都是很生猛的大事件，一件发生在西岐，一件发生在朝歌，你要先听那一个？”
    郭宸似乎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此时他脸上震撼的神情犹豫未散去。
    看来真是很生猛的消息。
    “先说西岐的吧！”
    李靖笑着说了一句。
    之所以想先知道西岐的，是因为好兄弟姜子牙在那边呢，别是这家伙搞出来什么大事件吧！
    我倒要看看有多生猛。
    “西伯侯姬昌死了。”
    然后郭宸的话，让李靖猛然一怔。
    郭宸露出一个吓着你了吧的表情，接着嘿嘿一笑，解释道：
    “据说其实那西伯侯在征讨了崇侯虎，班师返回西岐的途中，就已经得了重病，而回到西岐城后没多久就病亡了。”
    “临死之前，姬昌传位给此子姬发，并且托孤姜子牙，让姬发尊姜子牙为亚父。上次跟姜子牙那家伙喝酒，觉得这人除了有趣一点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想到几年没见，就混得这么风生水起了！”
    姬昌病亡？
    原来玉虚宫要扶持的新朝之主，并不是姬昌！否则要让他再多活几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倒也是，姬昌这样的枭雄太难控制，不如弄个年青点的傀儡上来，如此一来，好兄弟姜子牙倒是成了西岐的真正掌控者了。
    这样的话，这西岐自己倒不是不能投了。
    李靖不禁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他遽然而醒，接着又随口问了郭宸一句道：
    “那朝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郭宸神秘一笑，凑近到李靖的耳边，正准备说话。
    李靖直接嫌弃一把将他推开。
    “有事说事。”
    “我是等会怕吓着你。”
    郭宸嘟囔了一句。
    “除非你说帝辛也跟在姬昌的后面死了，那我可能真会吓一跳。”
    然后，李靖就真的被吓了一跳。
    “其实好像帝辛真的差一点就死了。嘿嘿，因为武成王反了，直接带兵攻进了皇宫！”
    “什么？！”
    李靖失声惊呼了一句。
    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反？而且还带兵直接攻进了皇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次在朝歌和他喝酒的时候，黄飞虎可还是一脸悲壮地表示，就算大殷的楼塌了屋倒了，他也要跟着陪葬的呢，这才过去几天，居然就带兵攻打皇宫去了？
    “娘的，跟老子当年做的事情一模一样，早知如此，你们当年又何必拼死拼活拦着老子。”
    只听郭宸又嘟囔了一句。
    当年在皇宫中联手将他擒下的两个人，如今一个摆明了要拥兵自重，另一个直接走上了他当年的老路。
    娘的，老子那二十年的牢，岂不是白坐了！
    ……
    半个时辰之后，当李靖听完郭宸讲诉的黄飞虎造反的原因，以及朝歌兵变的最终结果之后，他沉默低头站立了一会，接着对郭宸下了一个命令。
    “你帮我代掌军务，我要离开陈塘关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