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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半个月亮挂在半空中,陈捷心中又紧张又是兴奋,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贫民家的小子,正在做一件耻辱的事情。水龙头放出来的水接近零度,沾在手上都是冰冷刺骨,初二年级的孩子们很多连毛巾都拎不干,或者怕冷,直接用毛巾中间部位打湿拳头大一点地方,在脸上抺一下就算是洗了脸。所以很多学生这个阶段急易染上冻疮并发炎,这个完全是恶劣条件下保暖不够、卫生条件差造成的。
陈捷洗刷完毕,回到宿舍的时候,同学们才开始陆陆续续地起床。此时的陈捷,已经顾不上其他,他想象着早餐可以吃到热腾腾的包子,让他早已失去知觉了的胃慢慢地兴奋了起来。
早自习一般是诵读英语、语文或政治中度过,老师人穿行在座位之间,提醒着在打瞌睡和聊天的同学注意课堂纪律。陈捷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在读书上面,他在位子上如坐针毡,一方面因为想象食物所带来的胃的觉醒,一方面因为捡钱行为给他带来的惴惴不安;在教室里,看到有同学在交头接耳,他甚至都怀疑是在议论他偷钱的行为,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受惊的鸵鸟,顾不了那么多,只想将头埋在沙子里,逃避这一切。
总算是熬过了60分钟的早自习和早操时间,陈捷默默地跟在打早饭的人后面,用捡来的钱买了两个肉包子,稍微缓解了一下他饥饿二天的肠胃。慢慢的,他觉得自己又逐渐恢复了正常,和其他同学一样了。如同一只掉落到冷水里的小狗,开始蜷缩在屋角,舔舐干了自己的皮毛之后,终于能伸个懒腰走到阳光下面来了。
一个上午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陈捷以为,或许那个同学没有在意自己的钱掉了,或许他会认为自己掉在了其它的什么地方,正当陈捷在暗自庆幸的时候,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中午他吃了饭回宿舍,宿舍里就正在讨论丢钱的事情,陈捷的心一下子直提到嗓子眼。他明显感觉到,同学们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而且,他走宿舍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明显的回避了他,本来说话的声音是很大的,他一去,一下子都停止住了讨论。他装着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将碗放在了床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陈捷,你站一下,我丢钱了,你有没有看到?”问他的正是他的上铺周同学。
陈捷的头轰的一下子顿觉得天旋地转,他回过来,看到四五个同学都在看着他,一个个脸上看不出善意,很明显都认为是他有嫌疑。
“我——我怎么知道——”安静的宿舍里,陈捷的声音小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你都有几天没有在食堂吃饭了,怎么一下子有钱去吃饭的?”旁边一个胖胖的同学质问到。
“我——”陈捷觉得自己都快崩溃了,他呆立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说是早上在地上捡的,估计他们也都是不会相信的。
“你们在干什么?陈捷是我借钱给他的。”这时卫国从里面的一个上铺上面跳下来说:“陈捷,你怎么不说啊?我看你们吵吵闹闹半天了,周世军你自己好好找过了吗?”卫国的年龄比他们都要大二岁,个头也比一般同学要高出一个头,站在初二学一中有一种特别的威严,所以他才在一进初中的时候就被老师任命为班长。
一看大家都不出声了,卫国接着说:“这样,周世军你们再仔细找一下,包括被子里,衣服里,棉垫下。大家也都帮忙在床上床下都找一下吧,谢谢大家了。陈捷,你还楞着干什么啊,赶快找一下啊。”卫国看大家都没有动静,首先对陈捷说。
于是大家都慢慢地散开去各自铺位处帮忙寻找。陈捷也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卫国勾下腰在陈捷的床铺下面找寻着,实然他拿出一个脸盆举起来说:“周世军,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大家回过头一看,一张二元的绿色钞票被打湿了,贴在一个搪瓷脸盆的底上,皱皱巴巴的两个少数民族姑娘的笑脸,看到的同学都笑了,其中一个同学说:“周世军,你是怎么把钱粘到盆子上的啊,搞得我们大家一惊一乍的。”
这时周世军也红了脸:“都怪我,对不起啦,陈捷,冤枉你了。”
陈捷这个时候也呆呆地站在当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抬着看了看卫国满含笑意的脸,更觉得羞愧难当。
放学后,卫国叫住了陈捷,说要跟他一起回家。陈捷还不会骑自行车,每次都是步行回家或者蹭同村伙伴的自行车,卫国的家要穿过陈捷的楚城村,他都是骑车往返。卫国推着车子,与陈捷一左一右地走在马路上,卫国比陈捷高了许多,稍显不协调。
“对不起,班长,谢谢你替我隐瞒,我会还你的钱的。”陈捷首先开口说道。
“你还,我看你每个星期几乎都会有半星期没有在食堂吃饭,你是怎么一个情况啊,是家里困难吗?”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陈捷矛盾重重地回应着。
“跟我说说看吧!”卫国推车停了下来,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陈捷。
于是陈捷嗫嚅着跟卫国讲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情况,本来卫国还怀疑他拿钱出去打了游戏机,事情很简单,家里给的钱有限,带的菜比预算消耗快很多,还有部分钱拿去购买旧书了,同时又不想多找家里要钱,所以他就只能饿肚子挨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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