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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洌淡淡道:“这件事儿, 便是咱们管不了了的。”
他单手撑伞,带着妹妹往正院走, 见她低着眼睛似乎心事重重, 不由欣慰地想:她虽比江熠年幼些, 平日倒比江熠更仔细妥帖。
可是再一想, 无非是因为先前没人护着她,才不得不养出如今的周全来, 不然的话,同那些娇纵着长大的娘子们一般,便是千般跋扈,他们相府有如何护不住。想及至此,他又有些心疼,心里倒是情愿她能够更稚嫩一些了。
江苒想了许久,疫病之事她还不急,想的却是另有其事。她只是道:“我今日下午上课,见来授业的,乃是一名姓赵的先生,我并不知其名讳,只是几个同窗们,都说这位赵先生文采过人呢。我还听说他运气不好,在中举之后,虽有才华横溢,却终究困于门楣未能及第,哥哥可认得他?”
江洌面露茫然。
他如今虽是名医,当初却也是个混不吝的角色,除了医书,旁的是一概不爱看的,叫江相和江夫人好生头疼。
他怎么可能会认识一个落魄举人呢?
他遂道:“我平日并不管这些,想来你大哥哥是会认得的。”
说话间,两人到了正院,江夫人同江锦果然都在,江苒给母亲兄长见礼之后,便又继续问起了此人。
江锦略想了想,面露笑意,道:“竟然是他。”
江苒好奇起来,忙追问道:“哥哥认得赵先生吗?我听同窗们都十分钦佩喜爱他,先前赵先生抱病了一段时间,大家更是惦念非常呢。”
其实她眼里,这人不过就是个清秀的落魄文人而已,能叫这样多的贵族娘子们喜爱,本身也是一件趣事。
江锦笑道:“上一届科考,因着我参加了,所以父亲并不做主考官。然而慕名而来,求他指点的文人不在少数。这赵修明便是其中之一,他轮番托了关系,将文章送到父亲面前,父亲看了,也说他的文章写得好。”
江苒不由面露不解。
她虽然不爱读书,但是却隐隐知道,在京城的文人圈子中,自己的父兄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若是能够得到这二人的夸赞,那便是有了在文人圈子中畅通无阻的证明,又如何会落第?
“文章是好的,”江锦慢慢地道,“只是父亲评他,野心太甚,有些卑谄足恭之嫌,文采虽好,心性却不足以与之匹敌,这样的人,做做寻常出彩的小人物便也罢了,若成了大人物,格局不够,心胸狭隘,难免会不择手段,以个人利益为先。”
除此之外,江锦本人也曾同赵修明相遇。赵修明虽然是寒门举子,可在落第之前,也算颇为受人追捧的文坛新秀。江锦的身份摆在那里,众人再是吹捧,也不敢叫赵修明越过江锦,便只是到处宣扬他是江锦第二,而赵修明本人据说是十分厌恶这个外号的。
因而揭榜当日,江锦同友人在茶楼喝茶,便碰见了赵修明前来踢馆,他提出要求,两人当众作诗叫众人点评,若是败者,往后便不许混迹文坛。
江锦年少时也颇有些少年心性,自然是一口应下了。结果比试还没开始,皇宫揭榜,众人乌泱泱地去看榜,这才发现出现了极为荒谬的一幕。
这两人一个名落孙山,一个成了最年轻的新科探花,方才还是棋逢对手,忽然便成了天上地下。
那之后,比试之事便再无人胆敢提起,纵有人说上两句,大家也只当个笑话听了。
江锦同赵修明本是陌路,那之后也不会去可以打听赵修明的消息。直到今日江苒说起,他才知道,对方竟是到了那楚国公府上教书。
江苒心说,便是江锦当初不是探花,那也是相府的大公子,这赵修明竟敢当中挑衅他,要么是对自己的才华极度自信,要么便是个爱出风头之人,同他在楚国公府的娘子们跟前高洁傲岸的形象大为不同。
果然,这世间本就是个名利场,又有几个能真心不爱名利的?
江苒在心里愈发肯定了几分,便不再主动说这事儿了。
江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细细地问了她今日在楚国公家学中如何,同娘子们相处如何,上课可还听得懂,云云。
江苒一一乖巧地答了,表示自己虽然听不懂,但是一定会尊师重道。
江洌笑着拆穿了她,“尊师重道,倒也大可不必,我听你说那赵先生,分明不太喜欢他。怎么,可要叫阿娘再寻一处旁的学堂给你?”
江苒鼓了鼓嘴,十分坦诚地道:“今儿的文化课虽然无趣,但是我听说他们家还有骑马射箭这些,我还是喜欢的。而且徐家的两位娘子,对我很是照顾,同我处得颇好。”
江夫人听了,倒是觉得江苒同同窗们的相处比起学学问来说更紧要一些,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江洌亦是笑道:“徐家的那位三娘子是个心细之人,她还特地嘱托了苒苒,说要将疫病之事悄悄地告知我呢。旁的娘子们都还不知道这事儿的严重,她倒是乖觉。”
江夫人鲜少听他夸谁家的女郎,不由微微注意了一下,便多问了两句,“他家的三娘,可是闺名徐循的那一位?我今儿也瞧见了,是个妥帖的孩子。”
江洌一说出话,便知道母亲许会误会,忙道:“妥帖妥帖,谁也不比我家苒苒妥帖。”
江夫人轻轻地笑了笑,见他局促,倒是不急着捉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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