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凡离开了。
    北大毕业的金一凡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孔书成、龙飘飘、范小轩三个人。
    一度有些安静。
    因为女儿在场，龙飘飘并没有开口问孔书成“为什么不能转账”，她刚刚在微信上给孔书成回了三个问号，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坐在沙发上的女儿范小轩，突然将一本厚厚的《衡水中学金卷》摔在了桌面上。
    “妈，我不想再看到牙签了。”范小轩说话的时候，满脸通红。
    龙飘飘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懵逼地问：“谁，谁是牙签？”
    范小轩：“就是那个金一凡啊，我讨厌他，不想让他补课。”
    “小轩，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让他滚蛋吧！”
    “岂有此理！”
    龙飘飘立刻怒火中烧，阔步走到女儿面前，抄起桌面上的那本复习书，就狠狠地抽了一下女儿的脑门。
    范小轩：“妈，你有病吧，干嘛打我？”
    龙飘飘：“范小轩，有本事，你就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我有病？信不信我把你的嘴都撕烂？”
    “………”
    当龙颜大怒的时候，女儿范小轩也只好低头认怂。
    龙飘飘：“范小轩，你也不好好检讨一下自己，这次中考的数学，满分120的卷子，你就只给我考了个85分，你不觉得丢人，老娘还觉得丢人呢。你以为，老娘花这么高的价格，给你氪金，给你请最好的辅导老师，老娘心里就好受嘛？老娘的钱，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嘛？”
    范小轩：“………”
    被气势汹汹的老母亲打了之后，范小轩也只好用手捂着脸，但嘴里却还是依依不饶地顶嘴说道：“我怎么了嘛？我就是不想让那个大色狼给我补课嘛。”
    “………”
    龙飘飘虽然内心一惊，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小轩，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你说谁是大色狼？”
    范小轩：“就是，刚才那个姓金的牙签啊。”
    “喂，我警告你，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
    龙飘飘皱了皱眉，也不好当着孔书成的面太过贬低女儿，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追问道：“那个金老师，他到底怎么了？”
    范小轩：“刚才，我坐在这里写作业的时候，他就一直拿手机偷偷地拍我。”
    龙飘飘：“人家那是拍照打卡。金老师是超越教育的金牌讲师，而且还是北大数学系毕业的，他每次出来进行一对一辅导的时候，都是需要进行现场录像确认的。他这么做，只是要向单位证明，他的的确确是在补课，而不是在摸鱼。”
    范小轩：“他就是在摸鱼，而且还是个大色狼。”
    龙飘飘：“范小轩，你的脑子能不能正经一点？全世界，就你长得好看啊？人家金老师随手拍了个你学习的视频，那不也是为了帮你补习嘛，怎么就成大色狼了呢？以后，你要总是这样满口喷粪，小心人家告你诽谤，让你去坐牢。”
    范小轩：“妈，你不相信我就算了。反正，我总觉得，那个姓金的眼神怪怪的。而且，就算是他在拍我学习的视频，那也用不着………一直都拍我的腿吧？”
    “………”
    龙飘飘瞬间没说话，只是又低眉打量了一下女儿今天的装扮。
    还别说，女儿今天，看起来的确有点儿小性感。
    龙飘飘其实知道，女儿中考结束后，就有点儿放飞自我的意思了。尤其是最近几天，她还经常网购剁手，在某宝上淘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包括，她此刻身上穿着的这套日系的女子高中生制服。
    不过话说回来，女儿范小轩的个子和长相都随了妈妈。年轻时候的龙飘飘，长长的脸型，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扬的嘴角，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校花一枚。尤其是，她那笔直的大长腿，曾经也迷倒过一大片痴情少年。
    如今，女儿范小轩身高也窜到了一米七了，她穿上这套日系的高中制服后，腿精指数五颗星，回头率也的确是相当高的。
    不过，龙飘飘并不喜欢女儿这样太过张扬。在她看来，大部分女生的堕落，都是从爱吃爱打扮开始的。真正有实力的女生，就应该是秀外慧中的，就应该是像周落霞那样落落大方的，即便是她们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都能够分分钟秒杀全场。
    在龙飘飘的心中，女儿范小轩就应该以周落霞为榜样，争取成为第二个周落霞。
    一想到“周落霞”，龙飘飘又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气：“小轩啊小轩，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范小轩：“我又怎么了嘛？”
    龙飘飘：“你看看你，一天到晚，穿得跟个小妖精一样，哪里还有心思放在学习上啊？”
    范小轩：“喂，我这么穿，怎么就成小妖精了？妈，亏你还是个高中语文老师，措辞能不能靠谱一点？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
    龙飘飘摇了摇头：“我看你，根本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范小轩没说话，只是心里想：我要是死猪，你就是死母猪。
    龙飘飘接着捶：“范小轩啊，你就不能向周姐姐学习一下嘛？人家家庭条件那么好，爸爸妈妈和外公都是大人物，可也没见她一天到晚打扮来打扮去啊？”
    一直以来，范小轩只想做自己，所以她一听“周姐姐”三个字就会来气：“妈，你还有完没完？你总是拿我跟周落霞姐姐比，你自己为什么不跟她老妈比一比呢？人家老妈是北大医学院毕业的，现在都当上中医院院长了，可你呢？你不也还是个语文老师嘛？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你………”
    龙飘飘差点儿被气得高血压发作，她抓起手中的保温杯正要砸向女儿时，旁边的孔书成突然一把拦住了她。
    孔书成：“庞老师，您别这样，您先消消气。其实，小轩她，也没有错！”
    “什么？她还没有错？”
    龙飘飘被搀扶到沙发上后，依旧气得胸部激烈起伏：“书成，按照你的意思，小轩她没有错，就是我错了咯？我不该给她请老师辅导学习？我不该批评她这种妖里妖气的穿衣风格？”
    “妈，我看你是更年期提前了，我这么穿衣服有错嘛？现在，满大街，都是像我这样穿衣服的女生，我怎么就妖里妖气了？”
    不得不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范小轩的性格，百分百是遗传到了龙飘飘的基因了，就算是刀架在她脖子上，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
    龙飘飘：“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今天，如果孔书成今天不在这里，龙飘飘真的要把抽屉里的水果刀抽出来了。
    这时，孔书成则微微一笑，然后给龙飘飘倒了一杯温开水：“庞老师，您先喝杯茶，消消气吧。要我说，小轩她今天的确是没有做错事儿。”
    龙飘飘：“她错没错我不管。反正，以后，我不想再看到她穿这种衣服了，两条大腿都露在外面，这像什么话？”
    范小轩：“哼，我就要穿。我周围的同学，很多人都穿jk的，凭什么我就不能穿？”
    龙飘飘：“什么jk？“
    范小轩：“懒得跟你这个老顽固解释。”
    这时，孔书成见龙飘飘又要暴怒，于是赶紧解释道：“庞老师，jk就是个日语流行语，意思是指女子高中生，日语叫作じょしこうこうせい。因为取了假名音 jyoshikoukousei中的j和k，所以就叫jk。”
    龙飘飘：“………？”
    她完全听懵逼了。
    而这时，旁边的范小轩，却瞪着一双无比崇拜的大眼睛，兴奋地说道：“哇，书成哥，你还懂日语呀？”
    孔书成笑着点点头：“无聊的时候，也会研究一些。”
    龙飘飘则既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书成啊，你这可真是在胡闹了啊。老师知道，你或许在学习外语方面有一定的天赋，可是你好端端的学习日语干嘛啊？就算你日语学得再好，高考也不会考啊。所以，我劝你，还是多把注意力集中到英语上来吧。”
    孔书成没说话，只是配合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范小轩则不然：“妈，我就不同意你这种观点。书成哥学日语怎么了？多一项爱好不香嘛？”
    说着，她又转过头，笑着问：“书成哥，看来你对jk文化也很了解呀，那你知不知道，我身上这套jk，是哪个系列嘛？你要是连这个能猜中，那我就说你厉害！”
    孔书成没说话，只是低头略略地扫了一眼范小轩。
    片刻后………
    他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jk制服根据领子外形的不同，其实可以分为札幌襟、关东襟、关西襟、名古屋襟四个类型。又根据领子上襟线的多少、颜色不同分为另外的一些款式类型，比如，赤三本、黑一本、白无本。”
    范小轩兴奋得鼓起掌来：“哇，书成哥好厉害哦，你简直是个曰本通啊。你快说，我身上这套，是属于什么风格的？”
    孔书成点了点头：“在jk制服中，札幌襟的领子是开得最短的，而且无挡胸，领子也有弧度；而关东襟的领子开得比札幌襟要长，一般都是和口袋齐平；关西襟的领子开得比关东襟还要长，一般是开到口袋中间，胸挡也是不可拆卸的。小轩，从你身上的这套jk来看，你猜应该是名古屋襟风。”
    “哇哦………”
    范小轩瞬间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张大了小嘴，瞪着一双大大的秋水大眼睛，布灵布灵地望着眼前的书成哥哥。坦白说，在闺蜜们心中，范小轩自认为已经算是个番剧女战士、日森系达人了。可是，今天，此刻，她在书成哥哥面前，猛然感觉自己真的好渺小好渺小啊………
    书成哥哥，你怎么会懂这么多啊？
    书成哥哥，你的大脑容量，难道和爱因斯坦一样强大嘛？
    服了服了。
    i了i了。
    ………
    此刻，即便是连旁边的龙飘飘，也被孔书成刚才的话给搞蒙了。
    龙飘飘扯了扯嗓子，然后皱着眉头说：“书成啊，我还以为，你每天都是在看书刷题呢？没想到，你居然也关心这些个没头没脑的冷知识啊？”
    “我每样都会一点点。”
    孔书成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哇哦！书成哥，你真的太奈斯了！”
    这时，范小轩却像中毒太深一般，极力地维护着自己偶像的光辉形象，甚至她都要冲老妈吼起来了：“妈妈，你怎么能这样说书成哥呢？你之前不是说过，知识不分领域，不分冷门和热门嘛？难道，年轻人的服饰文化，就不是文化了嘛？难道，动漫文化，就不是文化了嘛？你到底懂不懂审美啊？哦对了，书成哥哥，你觉得，我今天穿的这身名古屋系，好看嘛？”
    孔书成点点头：“挺好看的。”
    范小轩立刻噘嘴：“就只是挺好看嘛？”
    孔书成：“不，是很好看。”
    “哇哦，知我者，书成哥哥也！”范小轩立刻兴奋得大叫：“妈妈，你听见没有？书成哥都说了，我穿这身裙子很好看呢。”
    龙飘飘：“………”
    她片刻没有说话。
    不过，她看着女儿此刻一脸的兴奋和满足，不知为何，倒是也有点儿小开心。毕竟，孔书成也喜欢看女儿穿这身名……名……名什么屋来着？
    只要是孔书成也喜欢的，那总该是没有错吧！
    ………
    片刻。
    女儿很开心，龙飘飘心情也好了一些。
    这时，龙飘飘才认真地问：“书成，我刚才想给金一凡老师转账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反对呢？”
    孔书成：“老师，我能稍稍问一句，您要转多少钱给他呢？”
    龙飘飘：“按照超越教育的收费，像金一凡老师这样的金牌导师，一对一辅导的话，是1000块一小时。因为是熟人介绍的，所以我打了九折，也就是900块一个小时。按照事先约定，我得先付一期的学费，也就是9000块钱。”
    孔书成：“庞老师，辛亏你没有转账，要不然就打水漂了。”
    龙飘飘：“………”
    范小轩：“………”
    母女俩都愣了一下。
    孔书成：“根据我的观察，刚才那个金一凡，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根本就是个李鬼。”
    龙飘飘：“李鬼？书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书成：“我压根就不相信，他是北大数学系毕业的。或者，他在‘北大’后面加一个字，我倒是相信。”
    龙飘飘：“加个什么字？”
    孔书成笑了笑：“荒。”
    龙飘飘：“………！”
    旁边的范小轩，却突然没心没肺地大笑道：“北大荒，北大荒，原来牙签是北大荒数学系毕业的，哈哈哈，太逗了！老妈居然找了个假冒伪劣的北大荒天才来给我补课？”
    “………”
    龙飘飘满脸黑线。
    她不知道孔书成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难不成，孔书成除了能够看穿试卷之外，还能看穿辅导老师？
    龙飘飘：“书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你凭什么断定，金一凡老师，他不是北大毕业的呢？”
    孔书成微微一笑：“如果他是北大数学系毕业，那么他就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草木级初阶的学霸；如果他是北大数学系毕业，小轩手中的那本《衡水中学金卷》，对他来说就不是满屏的难度系数1.0了。”
    龙飘飘：“………？？？”
    草木级？初阶？难度系数1.0？
    这个孔书成，到底在胡乱地说些什么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