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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边防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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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宗保又兀自思索一会儿才重新坐下,长叹道:“唉,倘若大战爆发,那我可就真的成了罪人啦!”
    赵亮明白他的意思,也晓得多劝无益,只好有话没话的问杨宗保:“你们久居前线,难道就真的连一点儿端倪都看不出来吗?辽军气势汹汹,为何你却满不在乎呢?”
    “还是我刚才那句话,大伙儿都见怪不怪了。”杨宗保无可奈何的解释道:“以往契丹人越境袭扰,跟眼下的形势并无太大差别。他们往往利用骑兵的机动性,飘忽不定的四处出击,今天打这个县,明天攻那个城,后天又跑到百里之外劫掠几个小村落。咱们宋军只有两个手段,一是守住最重要的城池和关口,避免敌人长驱直入;二是接报救援,哪里吃紧就派兵去哪里,将契丹强盗赶走。”
    赵亮眉头紧锁:“这么做未免也太被动了吧?”
    杨宗保摇了摇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全国一大半的军队都集结在京畿附近,负责拱卫皇族和朝廷。而边关的各处守军,则是少的可怜。所以,能撑持住今天的局面,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不过,咱们也并非完全被动死守,偶尔同样会派遣规模较大的先锋斥候部队,深入到辽国境内,突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算是略作回报吧。”
    赵亮想起自己的小舅妈杨排风,估计就是杨宗保所说的那种部队了,专门穿插敌后实施侦查和袭扰。说起来,绝对是虎口拔牙的危险勾当。
    他关心的问道:“目前大宋北境到底有多少兵力呢?”
    杨宗保回答:“守卫北部防线的战力,主要有靖安军、天雄军和我父帅的宁边军,再加上地方团练,拉拉杂杂差不多有八万到十万人。前不久,驻扎在应天府的忠武军也被调往前线了,算上他们的两万兵马,总共也不过十二万上下,与萧挞凛的辽军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赵亮挠挠头,又问:“咱们应该不缺人呀。我怎么听说,好像光是禁军就有八十万呢?”
    “八十万?赵兄你在开玩笑吧?”杨宗保苦笑道:“全国兵力加起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多。咱们大宋禁军,通常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中捧日、天武、龙卫、神卫,被称作上四军,算是真正战力强悍的队伍,合起来总共也才三万来人,而其他那些中军、下军的兵马,水平参差不齐,有些稀松的营旅,上了战场根本不顶事。除了禁军之外,剩下的就是各地的厢军和团练军,皆属于民兵性质,平日里只负责押运粮草、看管军需、屯田站岗、修筑工事等杂役,也不怎么能跟契丹人打仗的。”
    赵亮好奇道:“那你所说的靖安军、天雄军、忠武军,还有你父亲的宁边军,属于哪一种?是厢军吗?”
    杨宗保耐心解释道:“从严格意义上说,我们这些部队都是正规军,所以也属于禁军的序列。刚才提到的上四军,是精锐的殿前军,专门驻守京城;而我们则作为侍卫亲军,驻扎在各地。大家统一接受枢密院的掌管调动,分归三衙直接指挥。”
    “三衙是指什么?”赵亮问道。
    杨宗保答:“所谓三衙,就是殿前都指挥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整个大宋的正规兵马,全都由三衙派遣将领实施管带。我父帅这个宁边军都指挥使,便隶属三衙。只不过,跟殿前军比起来,咱们这些边军都是土包子,在陛下眼里不吃香。”
    赵亮听得大约有了些概念,颔首道:“所以,平常跟契丹人干仗,全是靠数量可怜的边军兄弟们,一旦遇到辽国大举进犯的时候,就必须调动上四军以及忠武军这样的部队前去支援。”
    杨宗保摇摇头:“唉,赵兄此言差矣。调忠武军这样的二流部队实属正常,可是若要派遣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和神卫军,则是连想都别想。人家是负责保护皇上的精锐,岂会用在边关战场之上?除了他们上四军,那些战力稍微好一些的侍卫亲军,也同样会被留在开封附近的地方州府,专心致志的拱卫朝廷,忠武军这种怂包,才会被送到前线凑数。”
    赵亮听出杨宗保话里的不满,同时也忽然明白了宰相寇准的另一个意图。他之所以会建议宋真宗御驾亲征,除了要借助皇权振奋士气之外,更重要是出于兵力调配的考虑。只有皇帝老儿亲自去了前线,大宋的那些精锐部队才有机会跟随他一起投入战场,否则就只能龟缩在中原腹地,空有强悍战力而无法施展。
    想明白这一点,赵亮不禁暗暗感慨:在历史上,宋朝向来都被人们习惯性的称为“弱宋”,北边西边的异族屡屡入侵,打的宋朝几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空有傲人的财富和璀璨的文化,却被外人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欺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军事力量的自我阉割。为了防止唐朝末年那种藩镇割据的局面重演,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最早定下了“以文制武、兵权集中”的治军策略,导致大量精锐部队都蹲在皇帝身边,虚耗于京畿腹地,而且往往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完全发挥不出其真正价值。
    像燕云十六州这样极为关键的战略要地,白白落在草原政权的手中,说揍你就揍你,而且来去自由,压得历代宋朝帝王都透不过气。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固守祖制,不肯将精锐部队放在边关,莫说是挥军北进、收复失地,就连稳住边疆防线也经常会捉襟见肘、力有未逮。
    如此看来,宰相寇准力谏皇帝出征边关的那番谋算,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只听杨宗保继续说道:“正如赵兄所言,这一次萧太后亲自坐镇,由贵为南院大王的狼主萧挞凛率大军南下犯边,极有可能不再像以往小小的侵袭劫掠那么简单。二十万契丹精兵对阵十来万疲弱宋军,咱们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并且依照目前的局面看,父帅恐怕也独木难支。因为宁边军和其他友军一向都是在各自的辖区内独立作战,之前对付辽国小规模的骚扰还行,可是若要迎战契丹主力,我们几家就好似一盘散沙,根本没办法进行有效的抵御。”
    赵亮奇道:“我靠,难道朝廷没有安排一位主帅统一指挥各个部队吗?”
    “还是那个老问题呗,”杨宗保颇感无奈:“为了防止某个大将拥兵自重,进而威胁到皇权稳定,所以边防各军从来都不设立主帅,而是由朝廷轮番派遣各种各样的安抚使、招讨使、巡察使前来协调督导。像我父亲这样的军头,平时手上的兵力也超不过万把人,只有爆发战事的日子才会临时增补一些兵马,故而也翻不起大浪。不过这样一来,几个主力边防军之间几乎从无协同配合可言,能不能合作抗敌,只有看都指挥使之间的私人关系。彼此有交情的,手下的两个军就能相互帮衬,没有交情甚至还有点矛盾恩怨的,则不要指望什么同仇敌忾,不背后捅你一刀,就算是比较厚道了。”
    赵亮听得心中发沉,他事先完全没能料到,宋军的状况居然会如此糟糕。不仅主力部队浪费在二线,而且连前线的军团也都群龙无首、各自为政。在这种局面下,还想对抗辽国二十万虎狼大军,简直就是开玩笑啊。
    瞧着杨宗保那副满面愁容、坐立不安的样子,赵亮又有些于心不忍,遂宽慰道:“少将军,凡事也不必太过执念。尽管眼下宋军状况不佳,但是天佑我族,这场大战终究还是会有令人满意的结局。”
    杨宗保不晓得赵亮是因为知道“澶渊之盟”的历史,才会开口这么讲,但他从杨茹和苹果那里听说,眼前这位年轻的赵先生,果真是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能掐会算的法门,就连寇准寇大人都对他钦佩不已,于是转忧为喜道:“赵兄此话当真吗?可不可以给在下透露一二,宋辽这场大战究竟该怎么打才好?”
    赵亮明白对方肯定是想岔了,故而才会出言请教,于是老脸一红,故伎重演:“这个嘛……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也。你只要相信我说的话,然后尽量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啦。看你诚心实意的想知道,我不妨另外给你露个底,此战,你老爸必定立下大功,得到皇帝重重的嘉奖。”
    “如此就借您吉言了。”杨宗保乐道:“其实父帅跟祖父他老人家一样,并不图什么加官进爵,只求能保护好我大宋江山和黎民百姓。倘若真能打退敌军,他便心满意足了。”
    赵亮点了点头:“你说的我信。杨家将满门忠烈,那可绝对不是胡吹乱盖的。同样,我说的你也要相信,别看辽军这回气势汹汹、大兵压境,但终究还是会撤退的。眼下倒是你自己,该如何过了擅离职守这一关,我可就说不准啦。”
    杨宗保闻言神色一黯,下意识的说道:“为今之计,只能祈求今晚顺顺利利救出穆灵,然后我明日一早便返回北疆,但愿还来得及。”
    赵亮心念一动,不由得想起另一件事,正欲说话,这时忽听外面传来杨茹的声音:“大哥,有消息啦!”
    话音刚落,杨二小姐便推门而入,紧随在她身后的,还有宁边军的飞刀斥候苹果。二人一进屋,先对赵亮施了礼,然后杨茹讲道:“哥哥,赵大哥,苹果出马,果然不凡,刑部大牢那边有消息啦。”
    杨宗保关心穆灵的安危,忙不迭的向苹果询问详情。苹果介绍道:“今天天不亮,我就去了宝善街,那里住着我一位老伙计。他原先也在宁边军效力,半年前才调回京城,在开封府担任步兵副都头。刑部的人手紧缺,所以时常会调用开封府的兵马协助值守大牢,故而他对其中的情况最是熟悉。”
    “你怎么跟他说的?”赵亮问道:“现在边关吃紧,你这个斥候高手不在前线效力,大老远跑回来打听牢房的事,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杨茹笑道:“赵大哥,你太小瞧咱们苹果了,这些东西还用教她啊,早就编排好啦。”
    苹果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也没有小姐说的那么了不起。我跟那位伙计讲,这次是专门护送小姐回汴梁的,也算是在杨家立个小功。不过今天下午就得出发返回边关,所以趁着早上得空,专门跑去看望他。以前在战场上,我俩曾经并肩杀敌,交情非常牢靠,他见我回来也非常高兴,便拉着我到茶楼吃早点,顺便叙叙旧。我跟他东拉西扯的闲聊半天,瞅了个机会便把话题引到了刑部大牢上。”
    杨宗保奇道:“哦?那你是如何套的话呢?”
    听少将军垂询,苹果小脸微微一红,接着道:“我这个伙计人很好,可就是有个老毛病,爱吹牛逞强。凡事只要跟他杠上,稍稍一激,这家伙肚子里就存不住话。我提起当初在斥候营效力时,他总是记不牢地形地貌,回来绘制敌人兵营时经常出错,害的我也挨骂。这厮听了果然不服,说什么也要和我论道论道。于是我趁机考他,能不能把刑部大牢手绘出来。”
    “哈哈,所以他便乖乖给你画了一幅?”赵亮笑道。
    苹果点点头:“没错,他立马跟店家借来纸笔,不仅给我画了,而且还画的非常详细,居然连茅厕伙房都没落下。他一边画,我一边在心里默记,待他绘制好,我又假意说这种东西事关机密,绝对不能外传,接着便用火折将其烧掉,完全没遗留任何把柄。方才我到二小姐房中,将记忆中的刑部大牢地形图都照原样重新画了出来。”说着,苹果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摊在书房的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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