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追杀天帝
从那一日之后,人间惊奇的发现他们所供奉的神像皆失去了神性。
天神在人间绝迹。
当人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先是恐慌了很久,但只过了大概半年的时间,他们就再次恢复如常。
当神像失去原有的作用时,便再也无人去祭拜。
而至于天帝曾经拯救人间的故事,也并没有被人广为传唱,当神迹消失半年之后,人间提及天帝这两个字的频率便开始变少。
当三年之后,几乎只有在一些说书人的口中,才能听到诸如此类的字眼。
而当十年之后,人间所有的神像都因为年久失修开始崩塌。
人间再也无人供奉天帝。
偶尔会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起往事,天帝昔日和某个灭世魔头一战,在那一战中,天帝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有人听到这些往事时,或许会感叹一声,但随后,他们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天帝,真的要被人间遗忘了。
世事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什么巨大的恩情,什么神迹,都不会被年复一年的记忆下去,唯有天帝的神力一直显化在人间时,人间才会记得他的名字。
人们的记忆向来都不是很好,记仇的时候,很长;记恩的时候,很短。
人们也很现实,尤其是天神不再庇护人间的时候,人们便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们。
“人走茶凉”这四个字用在这里或许不是很恰当,但却是对此时状况的最好诠释。
……
宁青安从天界的废墟中站起身来。
那一战之后,他在这里待了整整十天,不断回味着那一刀中的开天之意。
他之所以能将天帝重创,靠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强悍。
实际上,刚刚被恶魂折磨的濒临死亡的他,在将恶魂驱逐之后,身体也没有那么快恢复到巅峰,当时的他面对一个正处完美状态下的天帝,实际上胜算并不大。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恶魂让他体验了盘古开天的无敌之意,他也不可能模仿出盘古斩杀神魔、开天辟地的一丝威赫,并且凭借这道威赫重伤天帝。
在这一次交锋中,他极为艰难的获得了胜利。
但当初斩出那一刀之后,他的肉身之力几乎已经被全部抽空了。
如果天帝再有一丝余力反击的话,宁青安一定会死在这里。
“这一道开天威赫难以掌握,难以捉摸……”宁青安沉思着,经过十日的回味,他非但没能将那道开天之意融汇贯通,反而觉得这道感觉越来越模糊,距离自己也越来越远。
“当初,也是因为盘古恶魂刚刚离开我的身躯,对我的神魂还有影响,所以才能在机缘巧合下斩出那一刀……而随着盘古恶魂的离去,那巨大的影响已经渐渐消失,所以我才感觉越来越陌生。”
宁青安找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宁青安此时的境界,比与天帝交战之前强了不止一筹。
天帝之血,让他的肉身之力突飞猛进。
但他依然没有突破元圣。
“天帝还未死……”宁青安大踏步向前迈去。
他要找出天帝的所在。
如今的仙剑世界,对他而言已经是横行无阻。
他要走遍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找到天帝的藏身之地。
天帝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
昔年,他和女娲一战之后重伤,但也凭借人界的念力恢复到巅峰,此时虽然再次被重创,但宁青安不觉得天帝会就此罢休。
天帝一定还躲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时机出现,等待着自己恢复到巅峰,进行复仇。
“天界已毁……天帝会躲在何处?”宁青安开始思考天帝的去处。
天帝虽然是重伤之躯,无力再战,但这个说法终究也只是在他们两人之间而已。
两头巨兽搏杀,齿爪断裂,血肉横飞,气喘吁吁,无力再战。
但即便如此,它们也不是老鼠能够战胜的。
除了宁青安之外,天帝依然是六界最强的那个人。
除了在宁青安面前,天帝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活的很好。
即便是在魔界。
宁青安双臂交叉,十指暴起撕开空间,一步来到魔界。
天帝被重创之后,他的血气难以被遮掩,唯有在杂气更加浓郁的地方,才能令他完全遁于无形。
宁青安猜想,或许天帝会躲在魔界。
……
魔界依然是一片苍凉寂灭的景象。
远处的火山沸腾着,翻滚着,冒出炙热的火与烟。
一进入魔界,宁青安便察觉到扑面而来的各种暴躁气息,极为杂乱,就连他也难以从中寻找到是否有着天帝的血气。
魔界这地方,自从上古以来便死去了无数生灵,他们不入轮回,灵魂游荡在这片大地上,血肉侵染在岩石与土层中,散发着浓郁的、宛若实质般的血腥之气。
这里就像一片大海,想要从这片大海中,寻找到一滴与众不同的水底,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宁青安庞大的神识覆盖了整个魔界。
虽然知道这种搜索方式大概是徒劳无功的,但他还是走了一遍流程。
万一有效呢?
“果然神识还是无法找到劫仙……”宁青安低声自语,微微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不相信天帝会就此死去。
天帝那种存在,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极为高调的、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死去,震动六界天地。
像神农那样默默逝去的死法,天帝绝对不可能接受。
宁青安的目光落在魔界最高的万仞孤峰上。
一道漆黑色的身影振翅而来。
是重楼。
当魔界空间被撕裂的那一刻,重楼就已经察觉到了有强者降临。
“是你。”重楼落在此地,看着宁青安,目光中闪烁出异样的神芒:“你的气息更加恐怖了,不久之前神魔之井发生剧烈震动,随后便全面崩溃,天界与魔界的通道被彻底关闭,就连本座也无法穿行,是否跟你有关?”
再次相遇,重楼身上的伤势已经趋近痊愈。
他的魔角与双翅重新长了出来,再次恢复了魔尊的气势。
“天帝与我一战,天帝重伤,我在追踪他。”宁青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重楼目光惊惊异。
他自从上一次折在句芒等天神的手中之后,对天界的力量便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虽然同属上三界,但天界的力量要远远超过魔界。
巅峰战力的天帝,更是恐怖至极。
可如今就连天帝也重伤在宁青安手中。
在这段时间内,宁青安的成长速度到底有多惊人?
“你认为天帝逃到了魔界?”重楼皱眉看了看四周,沉声说道。
“天帝有可能在任何地方。”宁青安开口道:“他已经掌握了空间规则和速度规则,即便重伤,也可以数次转移身形,所以追踪他,是一件很难的事。”
“既然如此,那便不急着追踪,与我一叙如何?”重楼嘴角微微翘起,笑道。
……
“天界被毁了……天神也被灭族了,只剩下一名天帝。”
“现在的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万仞孤峰的大殿中,漆黑石桌前,重楼端起酒缸,与坐在他对面的宁青安同饮。
“我也不知道……可能,二劫仙之上?”宁青安沉默片刻,他如今的实力难以用境界来推算。
“比之我魔族祖神如何?”重楼问道。
“此时的我,强于昔日神农。”宁青安说道。
重楼不再说话,而是端起酒缸狂饮,而后双目赤红大笑:“想不到,你的进境竟然如此神速,我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我期待与你的公平一战,将永远都不会发生。”
“我决定了,要去天地最边缘的混沌之海中磨炼,提升实力,否则,我会沦为一个三流角色。”
重楼大笑着,看着宁青安说道:“等我从混沌之海归来,我们便可一战!”
混沌之海。
传闻在天地的最荒芜地带,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神力唯一没有覆盖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天地重合的景象,是六界最凶险之地。
有着无数诡异的力量覆盖,甚至有传闻,盘古开辟天地时,三千神魔并未斩尽,有残存的神魔逃溃,如今就躲在混沌之海中。
毫无疑问,那里布满了大恐怖。
就连昔日的三族祖神也不愿轻易踏足那里。
“我可以帮你。”宁青安沉声道:“无需冒险,也可以破开元仙境界。”
“我不接受。”重楼摇了摇头,沉声道:“如果我凭借自己的力量破开元仙,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但如果让我被动的接受帮助,接受别人的恩典,那么……即便我成为元仙之上的强者,我也不会开心。”
宁青安看着重楼,这个昔日他需要仰望的强者,如今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但依然有着自己的骄傲。
忽然,宁青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猛然眯了起来。
混沌之海……
荒芜之地……
天地间唯一没有被盘古神力所覆盖的天地重合之所。
“天帝是否也躲在那里?”宁青安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快了起来。
他觉得非常有可能。
天帝很清楚,宁青安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如果天帝躲在六界之中,那么天帝很清楚宁青安可以做出为了追踪他,而将整个六界都毁掉的举动。
按照这样的想法,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也唯有那个超出六界之外的混沌之海。
宁青安大笑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是正确的。
……
与此同时。
在一片极度浩瀚的荒芜混沌之地,无穷的黑暗包裹着一切。
在黑暗之中,有一片完全由混沌之气组成的海洋,其中孕育着无数恐怖的力量。
偶尔有金色的雷光闪耀着,光芒刺破黑暗,映照混沌之海中的事物。
在这里,天地重叠着,规则之力也一片纷乱。
恐怖的气息四散。
但在混沌之海的中心,还有一片极为诡异的阴影。
接着闪耀的雷光看去,那片阴影竟然呈现一个巨人的样子!
无穷的死气从这片阴影弥漫出来,连规则也在这浓郁的死气下崩溃着。
远处有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慢慢接近。
竟然是天帝!
他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气息极度紊乱,甚至接近崩溃边缘。
他停在混沌之海的边缘,面色平静而又淡漠。
忽然,他笑了起来,极度嘲讽。
“真想不到,朕的杀招,居然会帮你绝地反击……朕才是自作自受!”天帝自嘲大笑,而后,他的目光看向了混沌之海中的那片阴影。
“宁青安,朕败给了你,但想要让朕如此死去,却不可能!”
“朕乃天帝,六界至尊,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自己手中!”
“你还没资格杀朕!”
天帝目光露出一丝狠厉,他盯着那片阴影,用出仅存的真元,缓缓探了进去。
昔日,他曾切下那片阴影的一角,熔炼千年,差点直接干掉宁青安。
这就是盘古不灭的恶魂。
今日,天帝要尝试以宁青安同样的方法,感悟盘古魂魄之中的开天之势。
若成,他当以无敌之姿回归。
若败,他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天帝可以死在此地,但不会死在旁人之手。”天帝双目坚定而尖锐,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有着自己的骄傲,宁可在修行前进的道路上死去,也不愿意作为一名败者伏尸在敌人的脚下。
天帝的真元缓慢而坚定的落在盘古的恶魂上,化为一把尖锐的小刀,慢慢切割着。
天帝此时已经是破釜沉舟。
但他并不是找死。
所以他不会选择承受盘古的全部恶魂,而是像很多年前一样,将恶魂分割出来一部分。
由于是第二次做这种事,天帝的手法极其熟练,不多时,一片阴影就被分割开来,落在天帝身前。
天帝看着这片阴影,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缓慢而坚定的将手伸了进去。
一瞬间,天帝感觉自己像是被冰冷的水包围。
他的意识瞬间被恶魂包裹,他的双目失去神采,慢慢的,有一股极为神圣且沧桑的神光从他完全变白的双目中透露出来。
他已经回到了上古,化身为盘古。
天帝会脱茧蜕变,还是就此覆灭,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