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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步走进门,脚上还带着雨水,在地板上留下水迹。
将手里紧攥的一沓钱放在茶几上,他说:“妈妈的保险钱下来了。这是这些年尚老师借给我们家的钱。”
尚厚德的酒都被吓醒了,茫然无措盯着黎青,嘴唇哆嗦。
同样盯着黎青的还有尚阳。
他想说什么,一张口喉咙却被梗住般,无意识咕噜两句后,干涸地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于是他们就那么看着黎青动作,看着他垂下了眼眸,看着他如一把刺破漆黑天幕的剑,看着他一步步后退,看着他转身夺门而去。
尚阳咆哮般叫着:“黎青!”
黎青冲进了漫天遮住人视线的雨幕里。
没有回头。
那一天,尚阳问遍了宇飞等人,跑遍了黎青常去的所有地方,差点把上溪给翻了过来,最后在黎青家里找到了他。
他抱着黎父黎母的合影,孩子般虚弱地睡着了。
尚阳守了他一夜。
翌日清晨,他发现自己睡在了黎青的床上,而黎青出去买早餐了。
他手机里多了两条长信息。
一条给他。
一条给尚厚德。
“尚老师,您是一个好人。只有好人才会为自己一时的过失而忏悔终生。所以,好人通常活得比坏人累得多。
但您想错了。
虽然您是我父亲的恩师,但您仍不够了解他。
他是一个洒脱随性、安之若素的人,四岁第一次识字,他教我学的第一篇文章是《庄子》。这些年,日子虽然清贫,我们一家三口却生活和睦,日子远比您想象得活得快乐得多。
今天若是他知道了一切,也绝不会为过去的事怪您。
七年前的一切是谁都不想的意外,您和尚阳也遭遇了太残酷的悲剧,我们一家亦为此甚为愧疚。
我经历过所以懂得,负疚是一种太累的情绪。
两个多月前,尚阳教会了我什么叫做放下,今天我希望您也能学会。
这才是对我父亲泉下的最大安慰。”
另一封给他的。
“尚阳,谢谢你。还有给我两个月,好吗?”
黎青未说给他两个月做什么,尚阳有什么理由说不。
当初他刚知道真相,不也是花了很久,才说服自己放下与原谅?
他回了一个‘好’。
第二天,黎青以全力准备清北夏令营为由,与尚厚德申请了留在家里自习。
他对尚厚德道:“尚老师,我必须要上清华。”
尚厚德同意了。
尚阳隐约懂了黎青需要两个月做什么。
从那天起,除了每日给黎青发的晚安信息,他再也没有主动打扰过黎青。
半个月里,这是尚阳头一次见黎青。
黎青温和神情中有尚阳熟知的无奈:“还能怎么样,我会照顾自己的。”
尚阳摸了一下黎青的头:“嗯,知道我们家黎小青最能干了。”
黎青心虚瞥了眼学生会干部。
尚阳低声道:“放心,这个角度他看不见。”
用一小包猪肉脯贿赂了学生会干部,并勾肩搭背,约好了下周一起打球,尚阳将位置重新让给学生会干部,才大步跑到黎青面前。
黎青正含笑看着他。
尚阳斜斜靠墙,双手抱胸,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怎么?黎小花,被你尚哥的帅气迷倒了?”
黎青笑着嗯了一声:“嗯。”
尚阳一愣。
黎青笑道:“不是很帅,是非常帅。”
还想再嘴贫两句的尚阳一下哑了火,不自然嘟噜了两句,悻悻然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撩了?”
但黎青只是揉了一下尚阳脑袋:“快上课了,走吧。”
黎青这次回来是过来拿试卷的。
上周上溪高中进行了一次月考,尚厚德打电话通知了黎青,让他拿一份卷子回去做,老师会帮他批改,以方便他能把握自己成绩。
尚阳也是从尚厚德口里才知道黎青要过来。
拿了试卷,因为尚厚德还想问一下黎青这段时间状况。两人一起到了尚厚德办公室门口。
门虚掩着,里头隐约有尚厚德的怒吼声。
“贾先生,我希望我不需要再向您重复一遍我的意见?”
“换校长?您什么意思?”
“资本的力量?贾先生,您是在威胁我吗?”
“好,那我拭目以待。”
尚阳与黎青面面相觑。黎青低声询问:“是贾乘风?”
尚阳阴郁道:“应该是。”
对于这位衣冠楚楚、优雅有礼,标准儒商架势的九万里地产公司总裁,两人都没什么好感。
尚阳是不喜欢这人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样。
黎青是讨厌九万里公司。
当年导致黎父意外的项目便是这公司投资主持的。
两人在门口等尚厚德打完电话才敲门进去。
等尚厚德问完黎青生活状况,确定黎青自律自理能力都很强,完全能自己照顾好自己,自学也更适合他,才稍稍放心。
黎青该走了。
尚阳依依不舍将他送到了校门口,拉着手不放开。
都十五天没见面了,最起码该来个离别吻吧。
尚阳心道。
可他没像以前一样,理直气壮地要求黎青。有意或是无意中,他强行让自己变得懂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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