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底，江子由和沉留柳带着女儿一起回了国。
    不过在两人回国前，认识他们的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两人不仅复合了，沉留柳还在国外给江子由生了一个女儿。
    家里人是最先知道的。
    江子由在向沉留柳求婚前，就在一次和江子谦的电话中把女儿的存在告诉了对方，家里其他的长辈于是也很快知道了。
    沉留柳答应江子由的求婚后，在江子由的劝说下把她有女儿的事也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不过沉云开没有暴怒，因为江子由已经表明了他会负责。
    对沉留柳有女儿这件事反应更大的人是邱涴仪。
    因为她向沉留柳验证了那天晚上她心跳失常惊醒过来的时候，真的就是沉留柳在生孩子的时候。
    这是第一次，邱涴仪深刻意识到女儿和她离心离的有多远。
    心疼和自责让她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打电话关心沉留柳，关照她如何带孩子，但是很快她的心思又重新被孙子占据，母女关系修补了一小段，又无声无息地断了。
    不过因为江子由的存在，沉留柳与家人的关系多少也缓合了不少。
    江子由有女儿这件事是如何被同事们知道的？
    那是10月份的时候沉留柳和Edgar还有Beth去了意大利出差做市调，这期间，晚上照顾孩子的任务就全权落在了江子由身上。
    北京时间下午一点半，中义投资的一号会议室里，坐着以万鑫为代表的一众高层，准备开始视频会议跟远在纽约的江子由一同商讨关于悦容集团的一项增资计划。
    视频一接通，熟悉的书房背景出现在了画面中。
    让会议室里的众人意外的是，穿着睡袍的江子由怀里抱着一个正在闹腾的奶娃娃。
    一时间会议室中充满了奶娃娃哭闹的声响。
    直到江子由把他那边的麦克风关掉，这360度环绕在会议室里的哭闹声才安静下来，而画面里，可以看到江子由还在抱着孩子继续哄着。
    众人像是看电影似的看着这无声的画面，没有一个人开口继续会议事项。
    约摸过了十几分钟，画面那边的奶娃娃在江子由的怀里安静了下来，因为江子由重新打开了麦克风，那边的环境声已经没有了哭闹声。
    “开始吧。”江子由明显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而他怀里的婴儿额头上贴着退烧贴，一双还含着泪水的双眼好奇地盯着视频画面。
    作为同事中和江子由关系最亲密的万鑫没有开始会议，而是率先提出了所有人都在好奇的问题：“江总，这孩子是？”
    江子由抿了抿嘴，像是在嫌弃，又像是在笑着地说了句：“我女儿。”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是因为惊吓过度的众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直到负责做会议记录的付广美小声说了一句：“老板你女儿好可爱啊。”
    会议室里这才开始有了其他的声音。
    这个会议结束后，江子由有女儿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差不多也传遍了整个公司，接着又以几何倍数爆发似的速度外传了出去。
    两天后，沉留柳所在的CL也几乎人人皆知她在国外给江子由生了一个女儿。
    围绕着这个八卦的重点还有一个让众人反复探讨的点。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两人还没结婚，沉留柳这是未婚生子；
    也有人说沉留柳和江子由早在国外注册结婚。
    事实上，在回国的时候，沉留柳和江子由确实还没有结婚。
    自从沉留柳接受了那个9.8克拉的求婚钻戒之后，两个人关于领证反而都是不着急的态度，所以直到叁月份回国，两人在法律意义上还都是单身。
    回国后两人见完潘仲仪之后，江子由这才和沉留柳去领了证。
    在和沉留柳分手之后，江子由跟以往大相径庭的做生意方式引得潘仲仪颇为不满。她原本是交代给江子谦去找江子由谈一谈关于江子由最近的行事作风问题，作为哥哥的江子谦倒是一味纵容着弟弟，认为弟弟行事再怎么有争议，他作为哥哥都有责任负责善后。
    惹得潘仲仪索性把兄弟俩一起叫来家里一顿训。
    这一顿教训里，潘仲仪言语中明显有部分不满是针对沉留柳，认为她太过倔强又不易妥协，并不适合和江子由继续结交。
    这顿教训之后，江子由收敛了自己冒进的赚钱方式，而且还把手上在和马政委侄子争夺的工业区投资开发项目按照潘仲仪的意愿给让了出去。
    冥冥中他觉得不应该让奶奶对沉留柳存在这样的消极的评价。
    这次江子由带着沉留柳回国参加家族的祭祖，主要也是为了能正式介绍沉留柳给家里人认识，要是能消除潘仲仪对沉留柳的意见，那更好。
    两人回国的第二天，潘仲仪带着一名老中医主动来到了江子由处面见两人，和他们的女儿。
    潘仲仪要来看孩子，是提前打了招呼的，所以当她在门口下车的时候，江子由和沉留柳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也许到了一定年纪，老这个词就会变成固态，因为潘仲仪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奕奕，容光满面。随行出现的老中医倒是让小两口意外。
    沉留柳随着江子由一起叫了奶奶后，潘仲仪淡淡笑着向两人介绍，“这是罗医生，中医妇科的一把好手，我听说沉小姐在美国生孩子的时候出了点状况，请罗医生来给沉小姐看一看。”
    家里人是知道沉留柳在国外生了孩子，但是她生产时的情况，江子由从未跟家里人透露过。
    江子由和沉留柳互相对看了一眼，眼神交流了一下各自无奈的想法，倒是都没有出声反对。
    一行人在客厅里坐下。
    潘仲仪端坐在沙发上，凝神静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孩子呢？”
    坐在隔壁沙发上的江子由回答：“刚睡下，楼上保姆看着。”
    潘仲仪点了点头，对着坐在江子由旁边的沉留柳笑说道：“沉小姐，先让罗医生替你把脉看一看，也好让大家心安。兰香。”
    等在一旁的叶兰香点头，带着沉留柳和罗医生去到了隔壁的偏厅。
    客厅里只剩下了祖孙俩。
    祖孙俩对坐着，互相看着对方，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江子由是知道潘仲仪今天要来，但是他猜不出奶奶来干嘛。
    特地带了中医来给沉留柳看身体，总是一番好意。
    但肯定不会只是这个原因。
    他在等着潘仲仪开口。
    如果和沉留柳有关，无论奶奶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摇和沉留柳在一起的决心。
    如果是其他事……其他事他无所谓。
    见江子由一直耐心坐着，潘仲仪心里稍感慰藉，心想她这个孙子总算是开始沉得住气了。
    半晌，潘仲仪不紧不慢地说道：“孩子的姓要改回来。”
    跟小辈交流，她从来也都是懒得客气。
    江子由懒懒地朝沙发椅上一靠，又在潘仲仪迫人的眼风下，很快又挺身坐正了，“我无所谓孩子跟柳柳姓。”
    潘仲仪淡笑着摇了摇头，“出生纸上孩子的父亲是空白的，孩子又是跟妈妈姓，孩子的爸妈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结婚……”
    江子由的脸色变了变。
    他奶奶未必知道的也太多了！
    潘仲仪继续说道：“子由，你既然带着沉小姐和孩子回来参加祭祖，孩子的身份你也应该坐实了不让人有质疑的机会。孩子的姓先改回来。”
    江子由想了想，认为潘仲仪说的也算有点道理，他和沉留柳在美国待着，一家叁口的日子过得很是理所当然，倒是没考虑过潘仲仪说的这些情况。
    于是他说：“回头我跟柳柳商量商量。”
    潘仲仪：“相信沉小姐不会反对。”
    接着又说：“既然改了姓江，那把亲子鉴定也做一下，认祖归宗总要是正式一点。”
    江子由皱眉反对：“孩子就是我的，还要做什么亲子鉴定？不用做了。”
    潘仲仪缓缓道：“你就这么相信沉小姐？”
    江子由：“是。”
    潘仲仪淡淡地看着江子由反问：“既然笃定这孩子是你的，做一个亲子鉴定又何妨？”
    江子由：“就是因为笃定孩子是我的，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做什么亲子鉴定？”
    此时，站在偏厅外的叶兰香用眼神给潘仲仪示意。
    原本保持沉默的潘仲仪哼了一声，面带不满道：“我一定要做呢？”
    江子由不以为意，“奶奶，说到底跟谁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无论你认不认可……”
    已经看完中医的沉留柳正好从偏厅走了过来，走到过道上就听到了潘仲仪和江子由的争执，为了阻止了江子由接下来很大可能会说出让双方闹僵的话，她出声打断了他，“奶奶，我同意做亲子鉴定。”
    潘仲仪看了眼憋着火气的江子由，又看了眼沉留柳，平静地说道：“还是沉小姐懂事。”
    江子由并不开心潘仲仪对沉留柳的这个评价。
    “柳柳，你不需要……”
    沉留柳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坐下，表情平和地看着他说道：“子由，奶奶说的有道理。认祖归宗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潘仲仪依旧平静地点点头，对沉留柳会有的这个说法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她对叶兰香说道：“兰香，把外面的小金叫过来。”
    小金是化验所的员工，随着潘仲仪一同过来，却被她留在车内等待传唤。
    在沉留柳答应做亲子鉴定后，小金在潘仲仪的确认下，收集了江子由的头发和沉在宥唾液做样本，等下他就会把样本拿回所里做鉴定，鉴定结果明天中午前就能有。
    小金离开后，客厅里的气氛一度非常沉闷。
    潘仲仪毫不在意，她提醒江子由：“另外，这两天有空你和沉小姐把证领了。过几天你陪她回落月城，总要给沉小姐的父母一个好交代。”
    话是也没说错，但是江子由就是提不起高兴的劲。
    他的手心被沉留柳轻轻捏了捏，对方给了他一个笑容，他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潘仲仪得了承诺后站起身跟两人告别：“既然孩子在睡觉，那就下次再看吧。子由，送奶奶上车。”
    江子由带着沉留柳起身，一起把潘仲仪送上车，车上的罗医生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等人离开后，江子由迫不及待地问沉留柳：“怎么样，刚才罗医生说什么了吗？”
    沉留柳笑说道：“没事，就是说我生了孩子后气血有点虚，说回去开药给我送来，先吃两星期，去美国前再来给我看看，调整下药方，调养两个月也就没事了。”
    这确实是罗医生告诉沉留柳的话，不过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剩余的一半他在车上说给了潘仲仪听，“……脉细，生孩子的时候亏得太厉害，好好养的话，还是有机会怀孕，只不过再生育的话，风险太高……”
    满眼生机勃勃的翠绿招摇在路边。
    潘仲仪在听完罗医生的一番后收回了目光，淡淡说道：“罗医生知道规矩的吧？”
    罗医生点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是。药方我已经开给沉小姐了，后面也会用心替沉小姐调养身体。关于再生育有风险的事，暂时没有告诉沉小姐。”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罗医生的语气有所犹豫，如果对方是一般患者，这种风险他在就诊时就会告知对方，瞒下来总归是像埋着一个定时炸弹，但是……
    他又看了看一旁潘仲仪的脸色，见她始终表情平淡，于是隐下了心里的担忧。对于他而言，他的责任只能尽到这里了。
    另一边江子由听了沉留柳的话，好歹也松了一口气。
    沉留柳见他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忍不住逗他，“……奶奶也是为了我们和珠珠好。今天见了奶奶，明天得见你爸妈，后面还有你那么多的亲戚要见面，总会有好心人提醒你，孩子的身份问题，做了亲子鉴定，这些不必要的猜忌就不会有，也免得以后珠珠听着这些疑心长大。”
    “我想你心里也明白奶奶这么做是为了孩子好，你怕我觉得被冒犯不高兴所以才回绝奶奶，但我没关系，子由，这一点小小的牺牲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说到后来，她的表情已经开始变得不那么正经，“我现在总算是有一点能体会为什么你说你人生不自由了。不过也没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我也认了。”
    听她说完，江子由心里因为潘仲仪一番话而有的最后一丝郁闷终于也散了去。
    他上手捏了捏沉留柳一边的脸颊，笑着低头看她，“那好，下午去把证领了。”
    沉留柳笑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过两天吧，坐完飞机我脸还肿着呢。我可不想结婚照上被拍成猪头。”
    江子由仔细端详了她的脸，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是有点肿……不过老公是狗，老婆是猪也挺配。”
    说完这话他就快步闪开了，把沉留柳恼地直追着他打闹。
    结果就是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祭祖也参加完了，潘仲仪对沉留柳的称呼已经从沉小姐变成了较为亲热的柳柳，他们俩还没领证。
    还是回落月城的前一天，两人才去婚姻登记处把结婚证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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