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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要去烧水吗?”温衍手掩在大氅下,紧紧攥着,强作镇定,“还不快去。”
“是是是。”萧衡趁着温衍不注意,贴在耳尖偷了一个吻,在温衍抑不住的惊呼中,一个闪身出了门。
温衍草草擦了把身子,一是怕寒气入体,二是萧衡在门外冻着,他有些舍不得。
而且照那人的脾性,半道找个不入眼的借口闯进来这种事,完全做的出来。
萧衡话本虽没编出来,还是如愿将人抱在怀中,只觉得怀中的人发丝软、眉眼软、唇角软,哪哪都熨帖得很,借着半明半晦的灯火,萧衡将人看了个通透,怎么都舍不得合眼。
“萧衡。”温衍合着眼,额头抵在萧衡颈间,浅浅的呼吸拂在他肌肤上,渐渐有些朦胧的睡意袭来。
“我在。”萧衡低声应道。
“我原先不怕死。”
萧衡心一震。
这么沉抑的话,却被说的轻巧至此。
“嗯。”萧衡手一顿,云淡风轻道:“现在呢。”
“现在?”温衍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其实也不怕。”
“但我想多陪你一会。”温衍的话像是沾了些水雾,尾音微微卷着,缱绻到了骨子里。
萧衡驰骋疆场年少成名,什么美誉没听过,可千万句加起来,都不如这句来的动听,动听到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还没去过漠北。”
“好。”
“还想去九鸣山,听宫中人说,落雪的时候格外好看,遍地的梅树,冰雪底下埋着雪梅酿,你能寻到便是你的。”
“好。”
“还有灯会。”
“好。”
“萧衡,我不愿葬在皇陵,若真到了那一日,你记着替我寻个安静无人的地方。”
“……”
“好。”
温衍的声音被袭上来的睡意吞噬干净,囫囵着消了下去,而萧衡只是在他耳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好”,倾注了毕生全部的温柔。
待温衍的呼吸变得绵长,萧衡才慢慢睁开眼来,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他萧衡自记事起,便守着这云楚百姓,身上每一道伤无一不是替百姓受的,他自认从未求过什么。
可现在,他想求一求上苍,对他慈仁一些,再给他几多时日。
“别怕,你去哪我都都陪着,哪怕是黄泉碧落。”
这云楚没了他萧衡,终还会有人守的,可怀中的人不行,天地间只有自己能守。
萧衡一拂手,灯火尽熄,只留下几缕灰白的烟气,片刻便尽数融在这墨染的夜色中。
翌日,温衍起身没多久,便见到了多日没有消息的影一。
“主子。”影一垂首跪地,见温衍精神尚可的模样,悬了几日的心总算落了地。
当日跟萧衡将事情一一托出之后,他本想尽快来找楚怀瑾,但萧衡却说宫中没有可以用的人,他只好留在宫中守着,这日得了空才往这里赶。
“宫中什么情况?”温衍搅着碗盏中的粥,轻声问着,一旁的萧衡低头替他一一布菜。
影一有些诧异,主子身子越发不好之后,胃口跟着消了,为了瞒住楚复,平日御膳惯例上着,但总会编些借口,让那些跟前伺候的人退下,偶尔实在饿虚了,才将就着备点白粥吃上两口。
今日虽说吃的仍旧不多,但每样菜品都尝了几口,对主子来说,实在是稀罕过头了。
影一从始至终都没信过萧衡的那句“你主子心悦我”,只当是场面的玩笑话,可现在看来,似乎真叫人分不清真假了。
温衍见影一没有说话,有些疑惑地淡淡抬眸看了一眼,只见影一神情怪异,视线在他手里的粥和萧衡的脸上流转。
萧衡布菜的手也跟着一顿,挑眉说了一句:“若是饿了,便上来一起吃。”
影一恍若初醒,猛地低下头来,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属下不敢。”
“无碍。”温衍示意他起来回话。
“主子,群臣上奏请了定王‘摄政王’的身份。”
“群臣上奏?”温衍有些嘲讽地勾着嘴角,将碗轻轻放在桌上。
“奏折上都说了朕什么。”
影一瞥了萧衡一眼,眼神有些闪躲,说道:“说戮征将军狼子野心,只怕主子已经凶多吉少,而且定王已经着手备着国丧的事。”
萧衡知道楚复打的什么主意,他自顾自舀了一口粥,递到温衍嘴边,说道:“寻个尸身轻而易举,只要他说这尸身是楚皇的,就没人敢说不是。”
影一有些惊骇地睁大眼睛,低喃着说了一句“那是…皇陵…”
“楚复若是连这个都怕,便坐不上那位置。”萧衡云淡风轻说了一句。
影一又说了些探听到的消息,堪堪停了半个时辰便离开。
走之前,影一额外给萧衡带了一句话——
影五在寻药王的影踪,或许能解主子身上的毒。
第112章 暴戾的小皇帝(十一)
怀元十三年,云楚天子楚怀瑾遇害于苍琅坡,谥号“元祯”。
国丧。
当日,丧钟长鸣,云楚百官奉迎定王入居正天殿暂代朝政,封王摄政。
皇城下了一场大雪,入眼漫天的白,素衣宫女垂首提着宫灯,绕着宁心殿走了千重阶。
烛火忽明忽暗,照在那隔夜残霜上,四下无人说话,瑟瑟做小,更添几分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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