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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模拟,做实验,在手术室里给老师做助手,开刀,切除,缝合,我算是很有经验的一位主刀,可那回,真的是第一次,我一个人,站在手术台前,要救一个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的人,拿刀的时候我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可是,我不能,因为医生,毕竟救死扶伤,而审判一个人有没有资格活下去,那是法官的责任。”
听到这里,林谨殊才稍微将自己的头抬起一些,他看见苏青濑的目光飘在空气里,眼睫轻微闪动几回,像是在自责,也像是在恐惧。
“说服自己后,我尽力去挽救了一个生而为人的机会,可那位缉毒警,却永远躺在手术台上,他再也没起来,眼睛,永远也睁不开了。”
“禁毒一线的危险程度远比你想象中更加可怕,再说即便都是心口中弹,那伤也得分个轻重,你救活一个人,和别人救不活一个人,又没有关系。”
“本来还有半年,老师才会退休,可那件事情之后,他就一直说自己老了不中用,说早知道应该让我去救那位警察先生,他把自己关在诊室里哭了两天,再出来就向医院提交了退休申请,他再也没来过医院。”
林谨殊沉默。
苏青濑继续说,“而我,那天从手术室里出来,看见那位警察先生的战友,同事,领导,一个个大男人们全部在走廊里哭的泣不成声,我出来,他们就问,毒贩活下来了吗?”
毒贩活下来了吗?
那个开枪打死警察,又倒卖毒-品流入社会,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的毒贩活下来了吗?
分明是救人性命,可那一刻,苏青濑总觉得自己说那个人活下来这句话的本身,就是个错。
本来想听听故事,让人哄着自己睡觉,哪晓得这一说有点儿上头,后来林谨殊还费了不少心思再去哄苏青濑,他跟他说没事儿,这生死有命不是,有些人注定就是要为了国家繁荣,社会安定而牺牲的,咱们普通小老百姓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社会主义小太阳,不给国家添麻烦。
从楼下上来的时候就被自己关成静音的手机反复在枕头旁边闪着亮。
林谨殊小心翼翼的确认苏青濑已经睡了过去,这才把手机抓过来,他手指头乱飞的快速按下一条短信。
“急个屁,等着。”
关掉灯,腾开脚,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臂从人家脖颈下头抽出来,本来怕这人中途醒了想伸手给直接劈晕来的稳妥,可左右没能下得去这个手,林谨殊想,这小子要真醒了,那就他说自个儿肚子饿下楼吃面去,反正这男朋友人傻,说什么慌儿也能圆的过来。
琢磨着这,林谨殊蹑手蹑脚的换上了之前偷摸买的纯黑色运动套装和一顶鸭舌帽,他轻手轻脚退出门外。
第24章
站在城郊镇口,放眼望去全是大片大片的居民自建房,这里人很多,消费也便宜,做生意只需要支个棚子,再挂只灯泡就能开始叫卖,来来往往都是踩着人字拖和套着大背心的中年男子,以及那些留着一头长发还得牵着鼻尖上都得打个环的女朋友的社会青年。
林谨殊潜入这处,他每走一步,都必须要仔细观察身边是否有可疑跟随的人或事,头顶上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帽檐恨不得拉下来把整张脸都给遮住,他个子很高,但是头却埋的很低,在尽可能减少和陌生人接触的情况下,侧身在这人群之中快速穿行。
比起那些穿着小脚裤,理着爆炸头的男人们,林谨殊这样一位身着黑色运动服,头发剪得干净利落,踩着一双灰色的运动鞋的男人倒是在这人群中显得格外惹眼,他身姿矫健,步伐轻盈,哪怕是两米高的高墙,也不过是一个助跑就能蹬着墙面轻松越过。
“银环哥,银环哥,你听我解释,这件事儿里头绝对还有猫腻儿,那天是我亲眼看到艾基他放走了一个警察,他枪法那么好,你们不都是知道的吗?从来没有人可以在和他对线的过程中全身而退,何况那个警察还中了两枪,在双方都伤亡惨重的情况下,我们还被警方端掉了一个点,是艾基指挥大家撤退,是他要我们放弃那一车新货弃车逃跑的。”
“老子不让你们跑,你他妈的这会儿还能在这儿跪着求人饶命?”
林谨殊怒气腾腾的一脚踹开负二层大门,屋内光线很暗,只有大电视屏幕上晃动着的歌曲MV还在不停变幻着颜色,音响被人关掉,满屋烟草气息缭绕,跪在地上的男人被这动静吓得一个哆嗦,他惊恐的转过头去,来不及做反应,只在下一秒就被人脚掌心踢中背脊给一脚踹飞了出去。
银环是个中年男人,体型偏胖,大拇指上戴着个蛇形戒指,他的肚皮高高鼓起,稍微有些秃头,在看到林谨殊的那个瞬间,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勾起嘴角来笑了笑。
告状的男人被林谨殊踹翻到沙发另一面,顾不得背部刺痛,他只害怕的将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团,再小心翼翼原地跪好。
“你他妈的是人吗?老子从三年前来漳州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大家有钱一起分,有妞一起泡,遇着危险也是我让你们拿着东西先逃,老子一个人站出来给你们挡了多少刀?你他妈...............”
“大哥,大哥。”见林谨殊越说越来气,何二赶紧冲上前来抱着人的腰身将人卖力往后拽,“大哥,冷静,今天银环哥来就是给你主持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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