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游子身上衣
我本以为,能看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我最终还是失望了,开了法眼的我,还不如没有开的时候看得清楚。
眼前的村庄竟然出现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就像是淡薄的雾霾一样。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四周也没有丝毫的邪气,阴灵,等气息。
这说明,周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脏东西。
那,村庄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就算是用现代火.器轰,都不见得能轰的这么干脆。
我想要往前走走,看看我曾经的家,现在是什么样。
可就在此时,一声颤栗到我灵魂深处的声音响彻了起来。
“小阳,你不该回来的……!”
这一声让我是虎躯一震,倒不是因为我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而是这道声音简直太熟太熟了,而声音中也略带苍老之意。
我缓缓转身,通过法眼看到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人影。
身高不高,背部还有些轻微的弯曲。
那是母亲常年低头缝制寿衣而导致的脊椎变形。
“妈!”
我冲着那团黑影喊了一声,喊出的声音都是发颤的。
可那黑影,就站在桥头的位置,手中还抱着一件衣服一样的东西。
她没有五官,只有肢体轮廓,就像是生活在夜间里面的夜游人差不多。
我内心其实早已经知道我妈现在成了什么,但她在我的眼中依旧是我的母亲。
我站在桥尾的一边,看着母亲迈着有些蹒跚的步伐,缓缓而来。
他不是朝着我来的,而是向着大槐树下走去。
就像他真正的儿子此刻就在大槐树下等待着她一样。
可母亲接下来的举动则是让我的鼻子发酸,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走到大槐树下,弯腰低头,声音带着哽咽。
“孩子,你,不该来的!”
“这件寿衣,我一直给你放着,现在还由我亲自给你换上……!”
说着,我妈那黑乎乎的人影,拿着手中黑乎乎的手艺,在我法眼之内。
在那大槐树下,给‘空气’换上了,衣服。
看到这里,我明白了。
我当初一定被抬到这来过,而寿衣就是我妈这样帮我穿上的。
我妈那黑乎乎身影的举动,自然不能真的帮我穿上。
因为那件只有黑影的寿衣,再一次回到了我妈手中。
为‘我’穿好衣裳的母亲,站在我的‘棺’边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一边啜泣,一边道:“孩子,苦了你了。”
“你,不该回来……的……!”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我妈的跟前。
“噗通!”
双腿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那泥土之上,发出了一声‘砰’的声音,砸出了一个小小凹陷的坑。
腿疼不疼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心此刻很疼。
那种犹如刀绞一般的疼痛,让我的每一个毛孔都跟着颤栗起来。
“妈!”
“儿子不孝!”
“儿子回来了……!”
我抬头看着我的母亲,想看到他的样貌是不是早已苍老。
可我能看到的只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两行热泪,从我的双眼之中流淌下来,顺着我的脸颊,缓缓而落,汇聚到我的下巴,然后滴落。
母亲看不见我,哪怕我此时动用术法,棺山秘术也无法让她看到我。
原因无他!
因为此时的母亲,非人,非鬼,非魂,非灵,非煞,非魅!
此时的她,是属于直接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更不入六道轮回之路的一种存在。
这是她留在这里的影子!
所以,她还是她,母亲还是母亲。
只是我们再不可能相见了!
眼泪根本止不住地就从眼眶之中流下。
我哽咽地喊道:“妈,您这是何苦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到我整个人的灵魂都在颤栗,都在跟着我哭。
因为,只有我知道,我妈能呈现这样一种状态,对我付出了多少。
虽然他并没有灵智,也没有丝毫的记忆,所能保留的也仅仅是生前最为重要的一段记忆。
把自己的影子,强行地留在这里,付出的代价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完成的存在。
这需要人在死的最后一刹那,也就是彻底断气之前,用极小的概率来赌那一个根本就没有可能的未来。
献祭自己的生命,灵魂,一切的一切,从而与自己的影子签订下,那根本不存在的契约。
强行把自己的影子留在这地方,中间过程之中,出现丝毫差错,灰飞烟灭,彻底消散无踪。
不管用任何的形式,都不会再有她的存在。
而三界分为人,神,鬼。
五行:金,木,水,火,土。
六道:天人道,人道,畜牲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
母亲这样做,就是完全舍弃了一切的可能性,才换来一个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的事情。
在道家的一些很久远的传说之中,有仙人说界位并非三界。
三界之外还有一界,称之为影界,是一个独立的存在,独自运转。
而佛教中人,则是把这一界,称之为归墟。
佛祖坐化永登西天,西天死亡便入归墟。
而归墟,是一切起源的起点,也是终点,因为根本不存在。
这些,全部都是古人臆想,杜撰出来的,这些传说。
只有很古老的典籍才有零星的记载。
我之所以知晓,还是因为爷爷口述,我也只当是神话故事。
可当我看到眼前的一幕之时,我知道,错了,一切都错了。
我错的离谱!
母亲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我。
全都是为了我!
“妈!”
我双手伏地,重重地把头磕在了地上,眼泪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奔涌而下。
如果说,一个人死了,会去往生投胎,会化作怨魂,会化作任何东西。
但那些都是,存在的意义,只是换作一种方式生活。
可母亲这完全不同,他把自己变成了一段永恒的画面,不停反复,无限循环的画面。
换句话来说,她这种形态之下的一生,就这么长。
从桥头,到桥尾,再到大槐树下为自己的死去的儿子穿上早已经备好的寿衣。
最后这样的过程再走一遍,周而复始,没有起点与终点。
这才是,让人最崩溃的事情,让我最伤心,难过,的事情。
泪水,浸湿了我身下的泥土。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像一个女人一样,眼泪根本止不住地往下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什么道啊,神啊,鬼啊,等等等等。
在我看来,道就是情!
修道便是修情!
如果一个人连情都没有了,那么你修的是什么道,成的是什么仙?
当我不知道,抬头看到母亲朝我这边走来,再一次重复同样的动作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像儿时那般,用衣袖擦去了鼻子上已经露出外面很长很长的鼻涕。
看着我身边,几乎与我重合,但却感受不到实体的母亲。
“吸……”
我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道:“妈,您的衣服儿子收下了。”
“但,我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