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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说再也不见,可他此刻就想她想得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
要不最后看她一眼?
今日她这样一番折腾,也不知会不会与他一般,彻夜难眠。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便分毫也坐不住。只觉得这数个时辰度日如年,当下只有见她一面,才能让他平静。
“奴才瞧着,沈四小姐是个极好的姑娘,就是太淡了些,只怕心里想的未必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她若是知晓皇上您对她的一片真心,哪里能不感动呢?这感动了,自然就……”周宁福还在劝说着。
“行了。”男子冷冷打断他,“越说越不像话。”
周宁福立刻噤了声儿,心下却暗喜,果然多说说沈四小姐,皇上就跟活过来了一般。
男子想想通了什么一般,忽然大步走出殿外。周宁福一下子傻了眼,急匆匆跟上。
“皇上!皇上您这是要上哪儿?”
“去宫外!”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
纳兰徵快马一路疾驰出宫,很快到了沈府。骏马随意扔在围墙外头,他轻车熟路到了莹心院,同上回一样,进了正院的门。
他记得上回还有些人守在外头,怎么今日却一个守夜的都没有?
房间只一盏昏暗烛火。他生怕扰她安眠,一步步轻轻走近她的床榻,尽量不发出声音。
寂静的夜里,暖玉桃红的柔软纱帐内,模模糊糊的哽咽声隐隐传出。
他骤然心头针扎一般痛,大步上前,掀开纱帐,却见柔软锦衾将床榻上的人儿紧紧包住,哭声透过厚重的锦衾传出,满是委屈和哀伤。
大掌毫不犹豫地掀开那被衾,登时,女子蜷缩着伏枕哭泣的模样全然映入他眼帘。
沈天玑一身粉色中衣,身子像虾米般蜷缩侧躺着,双手抱着已然半湿的弹花软枕,露出来的半边小脸一片乌青惨白,满满是泪,几丝墨发粘在白嫩的颊边,她也无暇理会。
这仿佛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直让他如刀割在肉上!
沈天玑今日在青枝碧蔓面前忍了这样久,夜里上了榻,吩咐她们都不要守着,她好尽情哭个够。
东华宫里的一幕幕,连带着与他相遇相知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她眼前回转,她抑制不住泪水,只想着流干了也就不难受了,以后就真的与他再不相见了。
连她自己都是第一次发觉,原来,与他的诀别会让自己这样难受。
这会儿正哭道兴头上,冷不防被子忽然被掀开了,不禁哽咽着抬头一看。
瞬间跌进男子满是心疼的漆黑双眸中,她尚未来得及惊讶,他已经骤然弯下腰身,一把将泪人似的的她捞起来紧紧锁在了怀里。
☆、第065章 款款柔情尽付卿(下)
清冽如秋水的气息,熟悉得让她心头一抽,红肿的双眼一片迷蒙,却独独将他的容颜看得无比明晰。
她没有心思去想他是怎么出现的,只觉得他像天神一样,每每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他救了她帮了她不只多少次,她每每都只能与他说一句苍白的谢谢。他曾经说过,除了以身相许,他不要别的报答。
以身相许?她这辈子从来不奢求什么情爱,只要家世能配得上她沈府的,她都可能以身相许,独独除了三宫六院的皇帝!
可他,竟偏偏就是那个拥有三宫六院的天子帝王。她也只能拒绝他。
他说的那句再不相见,已是对她极大的宽容,可亦是对她极大的惩罚。心头空掉的一块再也补不回来,透着寒凉的风,让她周身都冷得发颤。
他抱她抱得极紧,仿佛要将她嵌进骨肉,融进血液之中。高大修长的身影立在床边,带着夜半寒凉的气息,可胸怀中的热度恰如漫山花木盛开的三月暖春,融得一池温润春水,彻底将她包围。
她的身子纤巧而柔软,被摁在他身前,脏兮兮的脸靠在他跳动的心脏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她哭得更厉害了。只是泪水更加汹涌,声音仍是压抑着。
因是夜半无人时,方才她在榻上就是蒙着被子阻隔声音,以免被丫头婆子们听到,明日传到夫人老夫人耳里,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这会儿被扒拉出来,窝在男子的怀中,她心头早就软得不知东南西北,却还能记得这层顾虑,倒也是难得。
他的大掌将她有些蓬乱的小脑袋压在怀中,双臂将她搂在怀里,飞扬的眉因心疼而紧紧拧着,眼眸氤氲沉沉地垂下,看她披了满肩的墨发,随着她的哽咽微动。
他不料她是这般模样。
本以为,他放了她,她该开心才是。这也是他之所以愿意放开她的原因。他不忍心让她伤心,便只能让自己伤心,任她离去。不是她说的么,他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束缚。
她此刻却这样……让他心疼欲死。那他放弃的意义又在哪里?
眼前这个姑娘,果真心思难懂。
没想到周宁海那家伙竟蒙对了一回。
沈天玑今夜哭了好些时辰,晕头涨脑的,如今乍然见到在心头回转千回的人,几乎是扑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身前传来的温暖热力,分不清是梦是真。
哭了也不知多久,脑子也渐渐清明,她忽然哽咽着抬眼瞧他,水润明眸被泪水洗得那样清冽澄澈,让他生出无限怜意。
“你……你是?”她声音沙哑着,出口的话傻乎乎如同呆萌的兔子。
男子轻拍她背的动作停下,垂眸看向她雪嫩的脸庞,眉宇间一片星光璀璨的笑意,俊颜动人无比,“才几个时辰而已,就不认得朕了?”
“你是……”她瞪大眼睛,却说不出后半句。
有些迷蒙的神智这下彻底清醒了,她一下子止了哭,挣扎着就要下来。
“不用行礼。”他淡淡说着,抱着她坐到了床上。
沈天玑这姑娘,每每在外人面前都懂事知礼,进退得宜,任性和小脾气只自己独身一人时才表现出来。这会儿清醒过来,立刻又要上纲上线。
她微微皱了眉,瞧了眼关的好好的门窗,实在不知道这位皇帝大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但皇上就是皇上,是君主,所谓君为臣纲,她作为臣的女儿,更要以他为尊了。她泪痕斑斑的小脸微微垂下,声音尚待着哽咽:“皇上……臣女未曾……未曾远迎……”
说着说着又觉不对。他这般半夜闯进她屋里,算不得正人君子吧?
她忽然想到,他早就在梅雪园那日就说过,他不是正人君子。
纳兰徵料到她又要与他扯些周到礼数,果不其然。可看她满脸脏污的可怜样儿,还吐出这样大家闺秀的标准言辞,心头不禁好笑。
“嗯,妍儿未曾远迎,”他淡淡道,“朕要如何罚你才好?”
她张大眼睛,“皇上……”
男子忽然低头轻轻一吻,打断她的话,“不如,就罚妍儿告诉朕,为何要这样哭?嗯?”
沈天玑眸光一黯,挣扎着又要起身。
饶是再好的耐心,也要被她磨得精光。他也不想再管她的意愿,左右顺着她的意愿她也未必开心,当下眉峰一皱,将她紧紧拉进怀中,双臂将她绕得紧紧,沉沉的声嗓响在她白玉的耳边。
“不许逃。再逃就是抗旨。”
沈天玑登时不敢动了,长长的眼睫垂下层层青影,掩下眸中情绪。
“妍儿,告诉朕。”他托起她低垂的脸庞,手指轻轻拂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珠。
晶莹剔透,犹如莲叶芙蕖上的轻盈露水,清澈动人。
她感觉到他动作的轻柔,瞬间有些出神。
他总是对她这样好,让她愈发愧疚。她其实只是个追求自身平安顺遂的自私鬼。她不愿卷进后宫是非,不愿成为三宫六院众多争宠女子中的一个,不愿为他付出什么,才狠心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