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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蒋明珠一听她欲言又止的,提到的又是沈策,立刻打断了:“上回的账簿我都看完了,柳姨娘亏空了不少银两。这事得找个机会和爹说。娘你觉得呢?”
她这话题转得实在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宋薇哪儿能听不出来,无奈笑道:“你啊……好,我来说吧,你一个姑娘家,明面上还是别沾这些银钱的事儿,别回头传出去被人说挤兑父亲妾室,小气刻薄什么的。虽是谣言,总也会有妨碍的。”
她的话和聂玄先前劝她不要锋芒太露,可以做解语花,不要做锦囊妙计的话有几分像,蒋明珠心里暖暖的,忍不住笑了笑,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正巧是蒋云休沐,宋薇到蒋老太太那儿请安时就把账簿带着了,本以为蒋云想必也会过来,谁料她们和柳氏母女几个坐着喝了小半日的茶水,蒋云还没露一面。
眼看着日上三竿,蒋云还是没来,蒋老太太也架不住有点不高兴,对喜鹊道:“去书房看看老爷在不在。”
蒋云自然是不在的,这几日他几乎都是一下朝就去添香茶楼,蒋明珠悄悄找人查过,他看上了一位叫梅疏影的姑娘,花了一笔不小的钱把这位姑娘包了下来,不让她再见旁的客人。这会儿多半在美人的温柔乡里,又怎会在书房。
喜鹊过来回话的时候还带来了蒋云的贴身小厮,蒋老太太问了几句,见他一问三不知,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也是怒从中来,喝骂道:“去,把他给我找回来,就说我这个老婆子在家等着,他要想气死我,就不必回来!”
柳氏暗自高兴,蒋云早出晚归的已经是十几天了,她开始时还想着怎么挽回蒋云的心思,这几天买通了他身边的小厮,知道他都是在哪儿流连后,便渐渐有点没了信心,尤其两次去蒋云书房都碰了壁,更是忐忑了,这会儿听蒋老太太发话,心里自是痛快。
小厮显然是知道蒋云人在何处的,只半个多时辰,蒋云便匆匆回来了,一进门便忙着问:“老太太怎么了?”
蒋老太太一瞪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人么?还问我做什么?!”
蒋云下意识地瞪了柳氏一眼,以为是她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柳氏受此不白之冤也是百口莫辩,索性也不说话了,只作壁上观地看着。
蒋老太太一贯唯这个儿子是从,冲他发火的次数几乎是屈指可数,蒋云看她真的动了肝火也有些忌惮,连忙道:“娘这是说的哪儿话,我这几日是忙了些,才没有来跟娘请安……”
蒋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但总归还顾着他的面子,尤其不想在宋薇、柳氏面前教训儿子,让他没了做丈夫的威信,只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今日既是休沐,就在我这儿用饭吧。正好你媳妇也有事要跟你说。”
蒋云自然无有不从,连对着宋薇都十分和气,温声道:“家里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拿不定主意的就来问老太太。不必事事回我。”
宋薇一福身,浑然当做前面的话都没听到,恭恭敬敬地道:“是,只是老爷把管家的事交给我,我就担着一份责任,总要尽力做好的。这事涉及咱们府里每年的进项收益,我不敢擅自做主。”
一听涉及到钱财,蒋老太太也抛下了前边蒋云的事,应道:“这是大事,要说清楚的,你说说吧。”
蒋云也在一旁坐了下来,示意她接着说。
宋薇把账簿拿了出来,一本一本摊在了桌上,指着蒋明珠标记出来的地方一一解说了。账目如何有问题,如何不清楚。一条条都说得十分清楚,连蒋老太太都听明白了。
一旁的柳氏早就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绞着手指故作镇定,蒋明瑾和蒋明瑜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蒋明珠气定神闲地端了茶,低着头慢慢喝着,仿佛这些事与她都浑然不相干。
宋薇用了快半个时辰,一处一处地说明白了,才看向蒋云,认真道:“老爷,这账目里头进进出出也是很大一笔款项了,我实在不敢隐瞒不说……”
蒋云的脸色早已变得铁青,转头看着柳氏,一字一顿道:“慧如,你怎么说?”
柳氏白了脸,从椅子里起身的时候还磕了下,但当下也不敢说疼,只垂着眼,低声解释道:“老爷,这…我也不知道,老爷知道的,我不过一个没见识的妇人,哪儿看得出这些,这账务都是账房做的,我、我也是被他们骗了,没想到、没想到他们竟敢这样做!”
蒋云哪里肯信,冷哼道:“小薇十年不管账了,都能看得出这里头不对劲,你是要跟我说,你做了十年睁眼瞎?!”
蒋明珠暗笑,这确实冤枉柳氏了,这账目做得还是不错的,若不是有聂玄在,她们最多也只是觉得不对劲,却很难说出到底是哪里有误差。
蒋云自己也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门外汉,哪里弄得清这里头的来去,只当柳氏是在狡辩,一肚子都是火气,叫人去把张明带了过来。
张明自从上次被蒋明珠叫去后就做了万全的准备,连夜在乡下老家买个间宅子,把小妾和小女儿先安顿下了,又把那家当铺里知道他算半个主事的都打发了,只留下了柳氏的人。之后战战兢兢地等了好几日,这会儿终于要“事发”了,才觉得稍微松了口气,连忙打点起精神跟着来传话的人过来。
蒋云平日里是个甩手掌柜,对家里的下人也就限于眼熟的程度,尤其账房这样并不在他眼面前打转的人,他能有个大概印象就不错了,见了张明也没想起来这人叫什么。
倒是张明十分识眼色,一进门就规规矩矩地说了声:“张明见过老爷。”
蒋云点头:“叫你过来是有事要问你,府里的账目一向是你在管吧?”
张明朝蒋明珠看了一眼,见她头也没抬,仿佛手里端着的茶水是仙泉所泡,低着头品得极为认真。再想起她那日的话,连忙收敛了心神,应道:“是,这几年一向是小人管的。”
“那你说说,这账目上为什么进出那么大?”蒋云记不住宋薇方才说的那一大堆,只记了个总数,怒道:“这两万多两银子,一家铺子、一处庄子,都上哪儿去了?!”
张明这几天早就把这场景预想过了无数次,真临到眼前了,自然“熟练”得很,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急着辩解道:“老爷恕罪,这些东西都是柳夫人吩咐我一点一点做到账外的,与我并不相干啊……”
蒋云本就不认为一个下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贪走这么多钱还不被人发现,心里早已经认定是柳氏这几年藏了私房,一听这话几乎是立刻就信了,转头盯着柳氏看。
柳氏一个哆嗦,从宋薇把账簿拿出来,还说得头头是道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肯定是瞒不住了,只希望张明能依照她说的那样拖上两天,她想办法补上一部分,再和蒋云讨个情,只说她藏这些私房也是为了给儿子,也就能把这事儿混过去。谁料张明一来竟然跟竹筒里倒豆子似的把事情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害她没了转圜的余地,不由恨他太不中用,却不知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三十四章 公主殿下
第三十四章公主殿下
张明开始交待柳氏是从什么时候起命他做假账,痛哭流涕地表示自己只是受柳氏胁迫,无奈之下才不得不从。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做了假账。
柳氏一开始听着还只觉得他懦弱没胆气,听到后面却是越来越觉出不对味了,怒道:“张明,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几时拿你家小威逼过你?”
张明对她的质问毫不搭理,只一个劲对着蒋云诉苦,指天画地地表示自己真的只是一念之差,往后再也不敢了,求蒋云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云云。
蒋云关心的是这些钱和铺子都去哪儿了,听张明没玩没了的哭诉,极为不耐地皱了皱眉,又不好直接打断。
好在张明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蒋云想听什么,更知道蒋明珠要自己说什么,哀求了一通就抹了抹眼泪,交待道:“柳夫人吩咐的我不敢不做,只是我也另外记了一本账,那些银钱和铺子的来去,都一一记下来了。”
蒋云这才舒展了眉头:“这账本在何处?”
张明连忙道:“在我家中,我这就去取来。”
蒋云对他也没有多信任,便派了自己的小厮,又叫了两个家丁看着他回去拿,免得他落跑。
张明老老实实地回家拿了账簿过来,一进门就看到柳氏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生吃了的表情,心里也不由打了个突,只是再想到蒋明珠承诺他的事,还是在心里给自己壮了壮胆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柳夫人既没办法拿回掌家的权,也就怪不得他临阵倒戈了。
这么一想,便干干脆脆地把账簿给了蒋云。
这账簿的确是真的,他做事一贯还算谨慎,因为怕日后柳氏把脏水全都泼到自己身上,每帮她做一笔假账,几乎都是有记录、有证据的,有些是铺子田产转户的记录,有些则是柳氏让人传话时写的条子。这会儿一股脑地拿出来,看得蒋云又气又恨,翻了一半多,已经火冒三丈,看向柳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柳氏知道这会儿不承认也是无用,只得哭着哀求:“老爷,我、我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只想着给几个孩子多攒点私房,老爷是知道的,这几个孩子打小就受了不少委屈,我也是……也是实在怕他们将来再受苦啊。”
要换了是一个多月前,这话说出来蒋云多半是要心软的,毕竟他一直觉得当年愧对了柳氏和蒋明瑾,和柳氏柔情蜜意的时候,自然愿意百般地迁就她们,补偿她们。
只是自打有了梅疏影,梅疏影年轻漂亮,又是那样的出身,自是懂得如何才能哄好男人,把他哄得七荤八素的,一门子怜爱的心思都到了她那里。再加上柳氏这些时日做出的事实在让他厌烦,这会儿听到这话也只觉得她是在狡辩,冷哼道:“我蒋云的儿女,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你也不必拿他们做挡箭牌!”
不会亏待孩子,这话也真是亏他说得出口。蒋明珠听了这话大义凛然的,一下子绷不住差点笑了出来,只得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柳氏连连摇头,膝行了几步跪到蒋云面前:“老爷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几年我攒下的钱,都是在志飞名下的。老爷大可以叫人去查。”
蒋云一声不吭,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响亮地让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
柳氏被打得偏过头去,面上一下子就多了几道红色的指痕,似是有点不敢相信,捂着脸看着蒋云。
蒋云把账簿翻到最后一页,直接砸到了她脸上:“当铺和庄子在儿子名下,那剩下的三千多两银子还有一家茶园呢!”
柳氏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又是委屈又是害怕:“什么茶园……银子?我真的没有拿过!”
蒋云以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她,再也懒得和她说话,只问张明:“这家茶园和这些银子,都去哪儿了?”
账目上只有这几笔只记录了时间,没有记录转到何处。
张明咬了咬牙,看了柳氏一眼,状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敢开口,嗫嚅道:“这一笔钱……这一笔钱,柳夫人让我交给柳家少爷了,说是、说是他帮了忙,虽说事情没成,总归也要、呃也要意思一下的。茶园……也是给了柳家,柳夫人说柳家大小姐当了大皇子的侧妃,总要多些银子打点下人才有体面。”
“柳旭?”柳旭就在礼部做事,蒋云对他还是印象深刻的,疑道:“他帮了什么忙?”
张明扑通一声又跪下了,碰碰地磕了两个头,不敢开口说话。他越是这样,蒋云越是要问个明白,甚至承诺他不管说了什么,都不追究他的错处。张明这才期期艾艾地道:“是上回二小姐的事,说是让他偷去二小姐的荷包,攀诬二小姐……老爷饶命,小的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否则绝不敢害二小姐清白啊!”
“好、好,好得很!!”蒋云铁青着脸,蒋明珠的事有了如山铁证,又想到年头上去柳家的事,柳家暗中拿着他家的钱疏通,竟还在他面前摆皇亲国戚的姿态,更是觉得柳氏可恨,竟把他耍得团团转,咬牙切齿地连说了几声“好”,忽然大喝了一声“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