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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八章 罪集于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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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杜英,张玄靓大概也只是宋家手中的傀儡,稍有不慎,宋家也可以宰了他再换一个人。
    而杜英来了,张玄靓至少可以去做他的张氏家主,而不是傀儡了。性命在自己的手上,那地位低一些,算得了什么?
    杜英淡淡说道:
    “昔年张家照拂杜氏,今日余也算替先祖报恩。”
    张玄靓顿时明白,杜英不追究张家之前的谋反之罪和对杜氏动手之罪,也是为了报答杜家欠下的恩情。
    现在恩情两清,张家,和凉州的诸多世家,将没有什么区别。
    杜英也不会额外照拂张氏。
    但张玄靓现在哪里敢要求那么多,绕过张氏,他就已经感激涕零了。
    旁边的桓冲,则皱了皱眉。
    张家曾经自立为王,也事实上等于称帝自立了。
    但天高皇帝远,朝廷虽然不认,却也只能捏着鼻子由着他们。
    可如今,张家顶多算是功过相抵。
    免除张家的罪过,甚至保举张家为郡守,这换做别人也没什么,都督此地军民事务的杜英,的确有这个权力,但是张家,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世家。
    这并不是越权,却是犯了君王和朝廷的忌惮。
    杜英如此做,一时间让桓冲都无从判断,他到底只是出于安抚本地世家的目的而为之,忽略了江左朝廷的感受,还是干脆就是对朝廷的一次试探,也是对自己手下人态度的一次试探?
    桓冲不由得撇过头,发现跟在杜英身后的一众军中文武,脸色如常,都还带着笑意。
    这其中也不乏聪明人,甚至还有出身世家的崔逞之流。也不乏出身江左,知道世家、地方割据政权以及朝廷之间的关系有多么敏感的将吏,诸如朱序、袁方平之流。
    所以桓冲不相信他们察觉不出来杜英暗藏的意思。
    但是他们都选择坦然接受。
    说明他们已经默认自己是关中势力的一员,所以杜英有越庖代俎之心,他们更乐意于见到。
    风从龙,云从虎,现在关中的发展欣欣向荣,军事实力更是横扫西北无人能敌,自然挡不住这些人升起从龙之心。
    桓冲暗暗叹了一口气,此时他已经充分意识到,自己的地位有多尴尬。
    若不是因为杜英一直对自己尊重有加,恐怕手下的这些将领们早就不听号令了。
    甚至桓冲都怀疑,在关中的高赏赐待遇下,由他直接管辖的那些士卒们,也会在真的对其余并肩作战的袍泽拔刀之时产生犹豫。
    在桓冲心中百般心思回转的时候,杜英已经安抚好张玄靓,径直向前行去。
    一众将领们紧随其后,在路过桓冲身边的时候,袁方平压低声音说道:
    “将军,要走了。”
    桓冲骤然醒过来,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上。
    周围人大概也注意到了桓冲的反常,诸如朱序、任渠等出身江左的将领们,目不斜视,而韩胤、陆唐等出身关中的将领,则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
    杜英走过那辆囚车。
    囚车中的宋混,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个失败者,他已经做好了接受胜利者辱骂的准备。
    闭上眼睛之后,周围的声音自然也就变得更响亮。
    他听到了杜英平淡的声音:
    “若尔不勾结吐谷浑,借杂胡之力围攻汉家城阙,则余定然不会要求宋家给一个交代。
    若无吐谷浑横插一脚,无论是尔扼守城池,和王师堂堂正正战一场,还是直接开城投降,甚至反反复复、举棋不定,余都可以宽恕你的罪过。
    毕竟乱世之中,只要还在底线之上,只要这件事还是我们汉家之内的矛盾,那么大家打一打、吵一吵,都没有什么。
    但引外敌入寇而平内乱,不啻于饮鸩止渴,更不啻于将无数先辈开拓疆土所付出的鲜血和牺牲置之不顾。
    因此,余断然不可能放过你。”
    杜英的声音悠长,如同洪钟大吕一样,敲打在宋混的心间。
    他霍然睁开眼睛。
    杜英已经在他的前方走过,没有再驻足。
    宋混不由得长叹一声:
    “为一家之利而舍祖宗基业,为一族之盛而无视胡汉之别。这件事,的确是余贪心,意欲与虎谋皮。
    实不相瞒,与吐谷浑签订秘密约定之后,余时常在午夜梦回之时,见到吐谷浑入寇姑臧、横扫西凉。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啊······”
    然而他这话说出来,周围不少人虽然动容,却和杜英一样,未曾驻足惋惜。
    乱世之中,一步走错,万劫不复,情理之中。
    尤其是胡汉底线,绝对不是轻易可以触动的。
    宋混迈过去了,想要再回来,已没有可能。
    杜英这一次显然也是下决心要用重典,给天下人树立一个反面榜样。
    想要勾结胡人而谋害汉人,这,就是下场!
    “谋逆叛乱、勾结胡人,是叛国之举,主犯凌迟,并诛九族。”杜英的声音,遥遥响起,是说给宋混听的,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宋澄登时脸色一白,都督这是要变卦?
    杜英接着说道:
    “所幸宋家还有忠志之士,拨乱反正,因此将功抵过,免九族之祸。但主犯,仍不可逃脱。凌迟之刑,应于尔身,警告后人,此为勾连胡人之过所应受之罚!”
    杜英的话音落下,宋澄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血色。
    而宋混,则差点儿吓得晕过去。
    之前杜英只是说让宋家交出宋混,宋混也认为,杜英最后大概就是砍了自己的脑袋,又或者送入建康府。
    前者,一人担下全族之罪,宋混认了,这样家族之中也会感念他的挺身而出。
    后者,若真如此,那宋家其实还可以在建康府上下打点,有的是操作空间。
    世家行事,要么是相安无事、不把人逼上死路,要么就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避免报复和纠缠几代人的恩怨。
    把宋家全部杀掉,显然江左各家的手没有那么长。
    更何况宋混是杜英的敌人,对于江左各家来说,杜英的敌人,其实是可以成为他们的伙伴的。
    因而宋混认为,无论是引颈受戮还是逃出生天,自己横竖也不会受罪。
    堂堂一家之主,杜英怎敢辱他?
    “都督,凌迟之罪,是否······”宋澄鼓起勇气,站出来说道。
    杜英冷冷的目光扫过来。
    宋澄顿时闭嘴了。
    宋混受凌迟,是把宋家之罪,集于一身。
    他要是再求情,说不定杜英就又把罪过分摊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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